“对不起,我不该…”范禾颤抖着双唇,心痛得无以复加,说好了以后再也不让她触碰鲜血,如今自己又做了什么啊…
范禾伸出手,想要触摸绮罗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的前一刻看着绮罗消失在了自己身前。
一招得手,姬邺似疯魔般狷狂地笑着,持剑俯冲而下,还未及近身便被固定在了当空。
范禾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奋力挣扎的姬邺,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将左眼染成了红色,又跟泪水掺杂在一起划过脸颊,“你可知你害怕的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范禾一挥手,姬邺像是一块破布般被甩了出去,撞在山谷边的峭壁上,砸出了一个圆形石槽。
跟着又一弹指,石槽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又砸了一记,每弹一次,便砸一下,不一会儿,里头的姬邺已成了一个血人。
士兵们骇然地看着,没有一个敢上前救主。
“未来又怎么样?现在我只想杀了你。”范禾已经顾不得在未来的世界中姬邺有多重要,没有绮罗的未来,他要了又有何意义呢…
又一弹指,即便是普通人也已经能看到那柄‘透明’的巨剑轮廓,浓缩的气压将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飞速地朝姬邺刺去。
却在半空中被一道强风干扰,最后稍稍带偏了一些,将姬邺的左臂整个刺了下来。
“啊!”姬邺痛苦地叫了声,除了失去的臂膀,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不甘。
“姬小子的后代怎么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在仙界的他估计会被活活气死吧?”军队后方,一位手持鹅毛扇、头戴纶巾的书生缓缓走来,旁边跟着一位白衣少年。
“嗯?王族之后,忧国忧民,把身体都熬坏了,不挺好一明君吗?”白衣少年不解地问道。
两人缓缓向前走着,军队的士兵失去了将帅,加之二人明显不是善茬,只得举刀不断向后退散,而另一边又是同样面色不善的范禾,最终士兵们推搡在中间,拥挤不堪。
“谁跟你说趟着的那个,我是说墙里头那位!”书生不耐烦地说道。
“哦,不好意思,原来还有一位”少年看了看姬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鄙人芹泽,见过陛下。”
“欸,灵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好歹如今也是九五至尊了,怎的一点礼数都不讲?”书生用扇子朝姬邺点了点。
“你讲你讲,也不见你三跪九叩”少年不满道。
“夜子白泽,灵王芹天,初风飞廉。”范禾脸上泪痕未干,对着二人说道。
“对不起,来得晚了些…”白衣少年露出愧疚的表情,“幸好绮罗还有救。”
范禾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用光了所有气力,连窥探一丝一毫的未来都格外吃力,听到少年的话,不由一愣,转而惊喜地说道,“请前辈赐教!”
“嘛…不急不急,先把碍事的给解决了。”书生刚说完,地面便起了一道十几尺宽的风龙卷,载着姬邺和士兵们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
顷刻间,山谷里一个天华国的士兵都没剩下,只留下七零八落的刀剑,散了一地。
“前辈…”范禾刚要说话,白衣少年已经一步来到了他身侧,一掌拍晕了范禾。
“干嘛下手那么重”书生责怪道。
“万一他一着急,坏了我们的事怎么办?”白衣少年抱着昏睡过去的范禾说道。
无边冰冷的黑暗中,绮罗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要到哪去。
她想要睁开眼,却无论怎么对眼睛下命令,都没有效果。甚至她都怀疑,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周围没有亮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心脏突然不可察觉地轻轻跳动了一下,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瞬间游遍全身。接着心跳愈来愈强烈,及至最后“咚咚咚”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绮罗睁开眼睛,一张熟悉而疲惫的脸庞映入眼帘,微笑着看着他,绮罗却哭了出来。
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任何聚焦,空洞而无神。
......
范禾一直不肯说是如何让绮罗起死回生的以及自己眼睛的事情,只说是灵王来过,告诉了他唤醒魂族的方法。
绮罗猜想,范禾预知未来的能力应该是没有了,而且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差,明显到仅仅相差一天的时间,绮罗的实力就会直掉一个台阶。
两人长久的默契没有将这一残酷的事实说破,短短七天内,他们一齐去了海边,范禾听海,绮罗观潮;攀了山巅,范禾听风,绮罗望月;到了旷野,范禾闻香,绮罗弄花。
一路上,有两个身影一直在二人感知不到的远处默默地跟着。飞廉朝一侧看向身旁的的芹天,淡淡说道,“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失去了一个获胜最大的依仗。”
“若是没有记忆,与死有什么区别呢…”芹泽手里拿着纸条,长叹一声。
纸条为范禾所写,上头记载着他从第二颗流星划过后看到的唯一一个,还有未来的未来
江山万里晴迎客,乾坤一念定归途
一朝星陨六合变,两仪不生四时殊
欲上九天追万古,遥引星河破阵局
千古无常书遥夜,天地去仁尽归无
那天芹泽告诉范禾,只要耗去一半功力,便能让魂族死而复生,却没有记忆。不料二人终究还是小瞧了范禾,竟然直接从未来读取了让绮罗完全复活的方法,代价是牺牲所有。
最后,二人回到了山谷,范禾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四处奔波了。
看着躺在床上逐渐失去生气的伴侣,虽然绮罗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不想真正来的时候,竟是如此地折磨,心上似有千万蚂蚁在啃噬。
范禾伸出枯黄的手,吃力地想要找寻什么。绮罗一手挽住,让他抚住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盖在范禾满是褶皱的手背,好让他的手掌贴得更紧些。
看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不争气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
“是我太贪心了,想着与其让别人伤你的心,不如让我来做这个自私的人…”范禾吃力而温柔地说道。
绮罗心知这是范禾在做最后道别,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摇头。
范禾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已是气若游丝,似梦呓一般,直至某一刻,稍微顿了顿,转过头,朝着绮罗地方向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
“绮罗啊…今天的花儿真美…”
良久,笑着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绮罗闭上眼,哽咽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