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昱的目光暗了下来。
床上躺着的少女双目黑白分明,正略显紧张地看着他。她的眼神清澈,如同一汪清潭,仿佛可以一眼望到底。白皙软糯的脸颊因为闷在被窝里,微微透出几分粉嫩。
她分明害怕却还故作镇定的模样,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让人忍不住安抚。
赵方礼将人送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所有底细查清。正二八年华,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蕊,对他散发出极致的诱惑。
赵允昱笑了,“歪理。”
秦袅说完就后悔了,她如今在他的屋檐下,竟然还敢顶撞他。不过听着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有生气,反倒隐隐有几分……宠溺?
赵允昱微微俯身,低头凑近她,轻嗅了一口气,低声道:“真香。”
也不知是在说她,还是说屋内静静燃着的香。
他突然的靠近,使得秦袅不禁紧了紧手里的被褥。
像是看出她的紧张,赵允昱挑了挑眉,“你很怕我?”
“我……我……”秦袅咽了口唾沫,慌乱地撇开视线,佯装镇定道:“我没有。”
“没有?那最好。”
他不明意味的话,听得秦袅一头雾水。然而下一瞬,她就懂了。
赵允昱不知何时握住了被角,猛地用力,整张被子就被他掀开。没有了遮掩,少女曼妙玲珑的曲线就完全呈现在他的眼下。
他的视线下移,赵允昱的眼神倏地变得灼热起来。
身上凉意传来,秦袅才惊觉发生了什么。她想躲,却没地方躲,两只手又遮不住,唯一能掩住她的被子此刻正紧紧地握在赵允昱手里。
空气中的凉意与赵允昱灼热的视线交织,使她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秦袅连脚趾头都变成了粉色。
“你……你不许看!”
赵允昱的喉结滚动了下,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嗯,不看。”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袅难为情极了,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你别看……”
赵允昱视线微顿,若无其事地将被褥盖在她身上,“罢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是不愿就算了,省得我看着闹心。”
“……”秦袅肩膀微微发抖,掩着面没有回答他。
“好好休息,我明天……”赵允昱看着她,“算了,过几天吧。”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秦袅在心里松了口气。
赵允昱的话并没有说完,可秦袅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过几天再来。
来干什么呢?秦袅不想继续想下去。
那个时候她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和他做那种事,还是害怕自己会沦陷在他的温柔陷阱里。
或许她都很怕,可是她却从未觉得他会伤害她。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错。不论是当初,还是后来,他都从未伤害过她,他只会一声一声、温柔地唤她袅袅。
数月之前,他中风,已然是自身难保了,却还是强撑着给她留了圣旨。
一并赐给她的,还有一枚免死金牌。
他怕他死后,他的儿子会不待见她,便给了她免死金牌。他舍不得她为自己陪葬,所以特意给她拟了圣旨。
他更是毫不避讳地将玉玺放在她那里,丝毫不怕这一举措,将会造成大权旁落、江山易主的后果。
因为在他眼里,她比江山更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分明忌惮秦登忌惮了这么多年,却从不对他下手的原因。
袅袅只有这一个哥哥,他怕袅袅伤心。
他对她做过最残忍的事,就是将昭阳从她怀里抢走,抱给了蔡虞娉。
是的,昭阳是她与赵允昱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
秦袅起初害怕与赵允昱有所瓜葛,于是坚持喝避子汤。她本不敢让赵允昱发现,可谁知他竟不反对此事?
没成想他一早就将药换成了助孕药,于是她不负他望的怀上了。只是原先喝的那些终究伤了根本,她难以受孕。
钦天监说,她的八字很硬,带有邪气。若是强行将昭阳留下,只怕会为她惹来祸端。
秦袅本不信这个,然而看着昭阳受苦,她又心软了。于是同意了赵允昱的提议,将昭阳抱到了蔡虞娉那里。
看着昭阳一天天茁壮成长,她的心里总算有了几分慰藉。
……
玉玺是昱明帝留给秦太妃的东西,她一直藏在枕中,伴她入睡。即便是她唯一的侄女秦栖挺着大肚子,被昱贤帝诏进宫之时,她都没舍得拿出来。
可是她最后还是将它拿了出来,这还得拜昱贤帝所赐。
当时陆淮率军兵临慈城,昱贤帝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开始慌,他不怕这江山易主,却怕秦栖被夺回去。
可是他手里没有玉玺,没办法下圣旨,所以他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开帝陵,撬昱明帝棺木。
也正是这一决定,才使得秦太妃交出玉玺。不过并不是给他,而是给了陆淮。
……
“娘娘。”绿屏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放着的小瓷瓶,递给她。
秦太妃接过,放在眼前转了一圈,“这便是他当日用的药么?”
“是,先帝便是服用的鹤顶红。”绿屏面色沉重,“……七窍流血而亡。”
“那就好。”
秦太妃照了照镜子,铜镜中的人儿缓缓与数年前的秦袅重叠起来,身后仿佛还有人在为她温柔地梳发。
是她的赵郎啊。
……
气数将尽的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的赵允昱,依旧用那样温柔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唤她:袅袅、袅袅……
————
秦袅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