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卫东听了,只是啧地咋了一下舌,还是没有反应,看不见他露出一种什么表情。
“这么热的天气……”
没等丁半木继续说下去,常卫东坐起身来,从鼻子里重重喷了一口气,下了床随便往身上套一件短袖,踩着人字拖鞋,耷拉下眼皮,慵懒地开门下楼。
他出门的下一秒,丁半木大步跨回阳台上,酸涩的目光紧紧盯住楼下的女孩。
下楼之后,常卫东一步步走向宁寻舟,想笑一下也笑不出来。
见他走到了自己跟前,宁寻舟站起身子,紧咬住下唇,眼神幽怨:“常卫东,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睡觉呢,没听见,找我有事?”
常卫东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把两只短袖拉到肩膀上去,露出了两条被晒得黝黑脱皮的手臂。
“干嘛了你,输了?”
“嗯。”
“没事儿啊,输一次没关系,你东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矫情!”宁寻舟深呼吸一下,收起脸上的委屈神色,扭了扭头大笑一声,用往常的那种活泼语气说道:“诺,这个给你,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常卫东咧了咧嘴角,还是笑不出来,低头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那份水果捞,随后波澜不惊地抬眼,只迅速扫了一下那张笑得有些刻意的脸,语调淡漠:“不要,不想吃,你拿回去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抬脚就走,任由宁寻舟呆立在原地。
心里刺痛得,像是被一把刀直直插进了胸口。宁寻舟提着水果捞的手悬在半空,就那样站着,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转身,没有回头。
六楼阳台上的丁半木见状,皱紧了眉头,转身快速拉出寝室门,跑下了楼。
“常卫东,你吃一下会死啊!不管你要不要,反正我就放这儿了!”
在他消失在楼道入口之前,宁寻舟扯起嗓子,朝着那个背影大喊,却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走上楼梯,常卫东抬手揉揉头发,重重踢了墙壁一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心里堵得慌,透不过气来。
丁半木和他在楼梯转角相遇时,没有说话,交错而过的瞬间,抬眼瞪了他一下。
到了楼下,他快速走到宁寻舟面前,弯腰提起地上的袋子,故作轻松地朝那张布满乌云的脸笑道:“喂,宁寻舟,这是什么东西,好吃的啊。”
见她没有说话,丁半木拨开塑料袋,把盒子里的水果捞捧在手心,舔了舔舌头:“又是你做的吧,没人要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喔……”
“你来干嘛?放下!”
宁寻舟憋了一肚子的火,彻底被笑嘻嘻的丁半木点燃,或者说,她总算找到了撒气的对象。
“呀,宁会长生气了?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劳动成果被白白浪费了,才出于好心帮一帮你嘛,否则,你做的东西那么难吃……”
丁半木挺起胸膛,反背起手,自以为滑稽地摆出一副高傲神色。
“你烦不烦的?有多远滚多远!”
“你……这,这水果捞是不是都坏了?”丁半木低下头去,尽量不让胸口的委屈浮现到脸上,转移开话题,眯起眼好奇地打量着,揭开了手上的盒盖。
下一秒,啪地一声,紧抿嘴唇的宁寻舟挥手重重一掌,将他手中的塑料盒子拍到了地上。
白色酸奶拌着精心切分的水果,各种各样的颜色,一下子掉到灰尘里。
随后,宁寻舟转身就走,把发愣的丁半木留在原地。
她只知道,常卫东留给自己的背影有多绝望,却没曾想,自己也把那份绝望转移给了丁半木。
低头紧紧盯着地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半木才缓缓蹲下身子,一点一点把地上的水果装回塑料盒,起身,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垃圾桶里。
常卫东拖着脚步走回六楼,懒得抬手,用肩膀重重一下撞开寝室门,付尘的吉他声就闯入耳朵,渐渐强盛,搅动着屋子里沉闷的空气。
嘈杂不堪,让浮躁的心绪更加混乱。
“能不能消停一下,你不觉得很吵吗?”
付尘沉迷于一段段旋律中间,没注意到常卫东的话,依旧专心地拨弄着琴弦。
常卫东走到自己床边,踢了一下椅子,提高了音量:“付尘,我他妈叫你别弹了!”
“什么?”付尘按住琴弦,皱眉扭头。
“你一天到晚弹来弹去,不觉得很烦吗,摆什么谱,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
“常卫东你几个意思?”
“就这一个意思,你打扰到我正常的休息了。”
付尘放下吉他,站起身子,目光透过发帘直直投向常卫东的眼睛,火药味颇浓:“你发什么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那你呢,每天就把脏兮兮的衣服丢在桶里,不觉得很臭吗?”
“关你什么事,嫌臭你可以不呆在寝室……”
难休的争吵,是以付尘点了点头,丢下一个不屑的冷笑,收起吉他夺门而出结束的。
他去了孔言的出租屋,往地上铺一床凉席,就真的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寝室了。
曾经以为灿烂不朽的青春,如同一盘散沙。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