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事啊,琼花姐下午就出了一回院子,差不多是末时吧。”杏果歪头想了想,很肯定的回道。
末时是下午二点,那个时候离着弘云回来还有一二个时辰呢。这一二个时辰里,琼花明知道福晋可能不好,却一言不发,只等弘云回来才禀告。黛玉冷笑,这早不是一回二回了,都因为事小,她计较显得她小气。
可这回,再不治治她,今天是兆佳氏没有真病,若有一日真病了呢,是不是满府就她一个兆佳氏的儿媳妇最后一个知道呢。
“琼花,你听到这个时间,觉得有没有错,若是有错,我便叫人请百合过来对质,看看是谁记错了。”黛玉冷眼看着她,见她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真个是卖的一手好柔弱。
“不,不用了,是奴婢记错了。”琼花越发压低了身体,几乎将额头抵到了地面上。
然后一句自己记错了,连句认错的话都没有,黛玉冷笑,冲着弘云昂了一下下巴,“反正是你的丫头,你要是觉得她做的对,我便什么也不说了。”
弘云一开始还没弄清状况,毕竟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人总是很难跳开去看个清楚。等黛玉说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眉头绞成了川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便是你的。我原当屋里的丫鬟都是从小在我身边当差,个个晓得规矩的,现在才知道,竟一个个的心大至此,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指望你们伺候人吗?要我说,不听话的统统赶出去,什么玩意儿就敢揣着心眼子拿主子当猴耍。”
怒气冲冲,别说怜香惜玉了,狠不得统统叫他们消失才好。
琼花当时就傻了,呆了,木木的跪在原地,脑海里盘旋的全是弘云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你即说了人归我管,还说那么多做什么,那你自己管好了。”黛玉假意要罢手,引得弘云上前去哄,“唉呀呀,当然是归你管,我不过是帮你出出主意罢了。”
“琼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也是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打发出去,额娘怎么想,我看,她的年纪也够了,不如配个合适的人选,风风光光嫁出去,也全了你们一场主仆的缘份。”黛玉故意当着琼花的面说这些话,就是要让她看清楚,她掂记的男人是怎么回答的。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我明儿问问管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明天开始琼花就不用过来伺候了,安心备嫁吧。”弘云觉得有了老婆真好啊,看这主意,多周全。
“奴婢不嫁,奴婢不嫁,大阿哥求求你,别让琼花嫁人,琼花愿意一辈子在主子身边伺候。”琼花面如死灰,一个劲的朝弘云磕头。
“奇怪了,你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就该受着吗?多的是年青貌美,手脚伶俐的小丫头,为什么放着小丫头不用,要用一个老嬷嬷呢。口口声声为了主子,谁知道是为了主子还是为了自己呢。”黛玉挑了一下眉头,“我进里屋了,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解决。”
说着走了进去,继续拨她的算盘珠子。
弘云一看黛玉走了,理也不理扑过来的琼花,只叫杏果,“快点叫人拖她出去,别再让她进屋。”说着进去哄老婆,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自己绝无此意。
“若不是有人给了她指望,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怎么敢这么有底气,跟我对着干呢。今天是你亲眼看到,你看不到的地方,早就嚣张的拿自己当正经二房了。”黛玉忍了她这么久,抓住的把柄何止这一桩,桩桩件件数出来,就是拿到兆佳氏跟前,她也有理。
“天地良心,我要是早知道,一早,不,你进门之前我就把她赶出去了。谁知道她竟还有这个心思,害你受委屈了。”弘云十分内疚,好容易娶进门的美娇娘,自以为是好生供养着,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个下人都敢给她气受,这口气,他真忍不下。
“我明儿就把自己的私帐从书房转过来,你接着,由你打理。”原本弘云不想辛苦她,管帐的事,又累又麻烦。他只希望黛玉能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现在看来,倒是害得别人误会了。
“我知道你不缺银子,可这银子你非接不可,让两个能干的丫头管起来。你不接,别人便以为你管不了我的事。原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看看,不能我怎么想,就以为别人也这么想。”
“你的事,再辛苦再麻烦,我也不怕。”黛玉拱到他怀里,她一直希望弘云能自己明白,夫妻本是一体,可以男主外女主内,但没有一强一弱,一个永远依靠另一个能走得长远的。互相扶持,各展所长才是正途。
没想到,琼花的事倒成了催化剂,让他这么快反应过来。
第二天,弘云手脚奇快的选了府中一个管事的儿子,晚上陪兆佳氏吃饭时提了一句,“儿子屋里的琼花也大了,我替她挑了一门亲事,额娘觉得怎么样?”
“琼花?”兆佳氏当着儿媳妇的面,总不好说这是给你准备的通房,但儿子媳妇面色如常,只当琼花没入了儿子的眼。
“你定都定了,还来问我,人都给你了,你决定就决定了吧。”兆佳氏带着一点小负气,但黛玉的表情无懈可击,就象根本没有听出来似的,给她添了汤水,“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这天气正好进补,额娘喝喝看,熬了好几个时辰的汤水。”
“我也要喝。”弘云凑过来,黛玉赶紧给他添了一碗,这一打岔,这事就算交待了。
被人看守住,半步迈不出院子的琼花,听到福晋也点了头,哭的晕死过去。沉香却不管那么多,命人收拾了她的东西,“送她回家备嫁,少奶奶的赏赐不会少了她的。”
“让我给大阿哥磕个头。”琼花醒转过来,挣扎着想去给弘云磕头。
沉香将她一拦,“就在屋子外头磕吧,你别忘了大阿哥说过什么。”
说过不让她进屋,不想再看到她。琼花被宝月宝珊扶着,到弘云屋外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青了。
“你们姐妹一场,送送她也无妨。”沉香看着宝月宝珊和宝心,这三个丫头,不是那种有主心骨的,之前有琼花在,有点唯马首是瞻的意思。现在任谁都知道琼花是惹了少奶奶被撵走的,他们现在正惶惶不安呢。
三个人都放了手,慢慢垂下头,琼花的嫂子已经到了,帮她拿着包袱,搀了她离开。
琼花一走,弘云便将自己手里的私库交到了黛玉手中打理。按理西洋镜是府里的产业,但十三爷自己说,若不是弘云,他的手段再值钱,也出不来这么高的利。作主拿了三成利润,划给弘云当作私产。这笔帐便一直放在他的书房,有专门的帐房先生管着。
现在转给黛玉,府里的人知道,俱是吓了一大跳。兆佳氏还避开黛玉专门问过儿子一回,知道是他自己提的,也想不出什么理由阻拦,便由得他了。
十三爷更没什么意见,东西都给了,还管他什么事,弘云拿去送人他都不会管。只要不把西洋镜做垮了,坏了他巴结四哥的大事就行。
黛玉想的没错,十三爷正是雍亲王的钱袋子,历年来西洋镜的收入有一半都入了雍亲王府。拿回府里公用的不过是其中二成,就这二成,已经让府里众人眼红不已,只当这便是大部分的收入了。真相只有他们父子俩清楚,兆佳氏猜出来一点点,其余人,谁也不知道。
黛玉接了帐册,便知这是一笔巨款。越发小心起来,原来的帐房不动,又让沉香帮着她管理。历年来的积蓄已经不是一笔小数,放在帐册上睡大觉。
“这银子要让它动起来才好,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好的想法。”黛玉问帐房,在她看来,放着不动实在可惜。
帐房一时激动,滔滔不绝说了许多,中间数次捶足。大意是说,“某曾劝说多次,可大阿哥就是不为所动。这银子早听我的安排,如今至少已是数倍之利。”
钱能生钱,越多的钱,越容易生钱,这个道理看来古来有之啊。
不过,既然是弘云决定的,黛玉点头道:“既然是大阿哥决定的,那就先这样吧。”
帐房先生:“……”敢情我白演了半天,还是白瞎了啊。
到了晚上,她便问弘云,“这银子放在帐上,越堆越多,到底打算干什么用呢?”
“阿玛说,先存着,以后有用。”
“就这样啊。”黛玉还以为能听到什么了不起的计划呢,结果是因为十三爷的一句话,万一他就是随口说说呢。
“阿玛虽然说话不着调,但他若是认真说的,就一定靠谱。别管了,反正你要花就随便花,花不完便留着吧。”
谁能将这么多银子花光啊,就算她穷奢极恶,也没那个本事。
“看这天,怕是要下雪了,我库房里有几块皮子,你赶紧裁出来穿。”弘云看看天色,摸了摸黛玉的小手,忽然想到了库房里的皮子。
黛玉捂了嘴直笑,“真等你想起来呀,早就冻坏了。大毛衣裳一早就备下了,你库房里的皮子我点过了,捡几块好的给阿玛和额娘,剩下的留着走礼。”
“你安排就好。”弘云的确没想过这些,心里有些愧疚道:“还说我来照顾你,结果都是你在照顾我。”
没几日,送了一支烧蓝的簪子给她,兴致勃勃道:“喜欢吗?”
“特别喜欢。”黛玉插到头上给他看,心里却在算着日子,已经进了十二月,她想,十三爷应该知道这个日期吧。
十三爷跑到宫里摔了一跤,御医说不能移动,不然以后腿会瘸。于是顺正成章留在皇宫养伤,惹得一众阿哥大骂,老奸巨滑。
也有人怀疑,腿伤的再厉害,一个月总能挪动了吧。皇上如今精神头越发好了,总不可能一个月内出什么事吧。
只有黛玉听了这个消息,给自己的公公默默点了个赞,虽然无耻的很,但是好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