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潜听了这话,脸色发白,却只是痴痴的看着徐荣,好半晌,他才开口道:“荣儿莫要听信了那些闲言碎语,为父从未相信过那些装神弄鬼的话,只是一直以来,为父无法接受你娘就这样抛去为父,与为父从此阴阳相隔的事实……”说到此处,言语间竟有些梗塞。
董筱幽又何尝不知呢?如今她孤身于此世,二十余年来的亲朋好友恐怕再也无法相见,岂不也是相隔阴阳?她看着眼前痛苦万分的徐潜,心中暗想:都说古代男人并不珍视女子,没想到眼前这个颇有家资的大老爷,倒也是一个痴情之人。如今自己做了他的女儿,怎么能不敬爱他呢?
她坐起身来,便依偎在徐潜怀中,泣泪道:“爹爹莫要伤心,荣儿知道爹爹心中是永远不会忘了娘亲的,女儿愿一直陪着爹爹。”
徐潜心中感动万分,他怜爱的拍着徐荣的小脑袋,笑着说:“傻女儿,爹爹知你孝顺乖巧,但你年岁也不小了,迟早还是要嫁出去的,怎能一直陪着爹爹?”
“荣儿不想出嫁嘛。”董筱幽是真的不想嫁人,或者说要嫁人也可以,但起码要让她喜欢上那个将来会成为他夫君的男子。如果是包办的婚姻,那她心中可是一百个不愿。
“荣儿乖,男婚女嫁,人之大伦。爹爹会在这些年里尽心为你挑一个最合适的如意郎君,保你日后不受他委屈。”
徐老爷这一番话自然感动了董筱幽,她原本是父母离异,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这徐潜如此关爱,怎能不让她真心认可了自己的“爸爸”就是徐潜。她热泪盈眶,更是抱紧了这个“爹爹”徐潜,徐潜又是关爱的好言安抚了她几句,很快她便入了梦乡,便吩咐丫鬟好生照料,随即离开了梅香园。
这些日子以来,徐荣闲暇之余便与丫鬟们逛逛府院,或是弹奏玉筝,或是看看书本,原本她房内摆放的几本《女戒》,《尚书》,《论语》,《诗经》等书,虽觉枯燥无味,但也别无他法。王夫人、邹氏、慕容氏也都来看了她几回,因董筱幽知书达礼,又不喜多言,豪门所出的王氏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三天两头便来梅香园坐坐,或是拉拉家常,或是听她弹上一曲,董筱幽也渐渐喜欢了外表宽厚仁慈,又颇有长辈风范的王氏。倒是慕容氏虽对她一如既往,却总使董筱幽觉得“慕容妈妈”如今似乎和自己有了些距离,也不知是自己的变化吓到了慕容氏,还是身份的变化使慕容氏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更。而邹氏则始终对徐荣不善,但也没有其他风波,董筱幽也随她去,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没过多久,全府上下都知了如今四小姐徐荣不仅相貌出众,还才学兼备,所弹玉筝之精湛,引人入胜。皆以“才女”称之,而梅香园里那四个丫鬟,更是愈加忠于徐荣,只因董筱幽是现代人思想,平日里与几个姐姐相处,并无任何小姐的架子,使她们倍感亲切。
徐潜老爷常来梅香园,总是笑着闭目听徐荣弹奏玉筝,常感叹道:“我有如此女儿,实在是人生幸事。”他多少感到,或许徐荣的变化,是冥冥之中陈氏的安排。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徐荣连日都是喝些药草调理,进补之物更是没有少吃,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更是显得越发靥如春桃,娇艳动人。王氏便暗地里与徐潜商议着,要为她择一夫家,王氏言道:“荣儿如今如此姿色,又才品兼具,莫说幽州大户,就是皇亲国戚,荣儿也配得上。况荣儿如今如此年幼,夫家一事可慢慢挑选。”徐潜赞同,便由得王氏悉心甄选。
徐潜因为生意缘故,在家休养了一月有余,便又得出外经营,徐氏家眷送别以后,府内便又沉寂了下来,由于徐班要去学堂,平日里董筱幽只得终日与几个丫鬟一起,除了弹筝诵书以外,也在梅香园里种了些花草,聊以解闷。刚到古代的一段时日内,董筱幽生活上还有诸多不便之处,如今倒也慢慢习惯了下来,只是每日闷在府中,她心情也不是很好,而《女戒》也让她读得很是火大,没想到这本书还是班昭所写,其中尤其强调:“莫窥外壁,莫出外庭”,还要她“五更鸡唱,起着衣裳”,很是让她无语。得了,要真按照这上面来,别说自己天天得闷在家里做纺织,连家宴上都不能尽情吃喝了,简直是《监狱守则》嘛。但是董筱幽还是默默的去遵照《女戒》上的部分内容,比如:忍气低声,轻言细语之类的,不用书上说她都懂。既然是到了古代,女红自然不可不学,她以前绣过十字绣,如今却得刺绣,好在她本来也善于此道,又有四个丫鬟陪伴,很快便也能刺绣得略有门道了。
这一日,刚过五更,她便早早起身(晚上因为没有电视和电脑,天天都早睡,也因此没有了赖床的习惯),洗漱完毕以后又轻抚了一曲,然后便跟着碧落、依儿二人一起来到屋外,打了些清水,轻轻的浇灌着新种植的几类花草。却见院外人声浮动,十几个家丁似乎围在了梅香园外,董筱幽心中生疑:徐老爷都不在了,谁还敢在府里造次?
却见门外素来疼惜自己的王胖急匆匆的跑进来,说:“四小姐,邹夫人说你怨鬼上身,今日特地请了个道士前来,说是要来梅香园里驱鬼,还吩咐了刘四他们,把梅香园给围了,不让你出园。”
董筱幽听了,脸色一变,心道这邹夫人好生不讲道理,徐荣生母陈氏之事,自己尚且没有与她计较,今日她倒敢趁着爹爹不在来此生事?她便让碧落去寻陈管家,依儿去慕容氏和王夫人那边,然后让叶儿和梅儿守在外堂,自己回了闺房,心中拿定了主意,今日定要让这邹氏出丑!
没过多久,邹氏带着一老道便要进了闺房,叶儿和梅儿拦不住,又因刚才董筱幽吩咐了她们:“若是邹夫人硬要闯进来,便算了,但你二人须在门外,只放那邹夫人和道士进来,待到陈管家和其他几位夫人、少爷来以前,莫再让他人踏入我房内半步。”于是两人便放了邹夫人和道士进门,她二人守在门外,其余家丁、丫鬟、嬷嬷都候在园子里。
董筱幽见邹氏气势汹汹的带着一个着一袭青衫的老道进了自己的卧房,一脸平静的样子,只是坐在塌边的红木圈椅上,轻捋着垂髫的秀发,问道:“邹姨娘今日是何意?竟然带府外的男子进我闺房?若是让下人传出其,岂不是要污了我名声?”她言语悠然,面带冷笑,看上去颇为诡异。
邹氏吓得脸色发白,对那老道说到:“大师请看,此女定是被怨魂所附?”,一面又对徐荣说道:“荣儿,你定是染上了妖邪之物,邹姨娘今日要替你驱赶怨鬼。”
那老道仔细打量着徐荣,神色极其严肃,口中道:“女子本为阴柔之体,极易被怨鬼所附,我看此女虽年岁尚幼,却阴气颇重,”
董筱幽自然不信邪,心中暗自不屑这类只会坑蒙拐骗的“茅山老道”,如今房中只有三人,正好合了她的心意,于是她悠悠的从椅子上起来,笑靥如花,却带着一丝阴冷,幽幽的说道:“姐姐,当年你害死了我,如今你还要我魂飞魄散不成?”这声音因为是董筱幽刻意装出来的,因此极其幽沉,听了令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