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点头道:“那是自然。惩恶还在扬善之前,不除恶人,如何能护住百姓?”
“对呀!可方振眉不乐意呀!”
“他不乐意?”
“不乐意,他不仅不乐意自己去惩治贪官,还不乐意我们去除恶扬善。”他一提到此事,就生气起来。
顾惜朝不信他:“可是方振眉素来有侠名。”
张炭脸色深沉:“哼!他只与民斗,不和官斗。他的侠名是从江湖上赚来的,对上官府,他就成了孬种。”
“他做了什么?”
“上一次,我们约好了要劫蔡京老儿的生辰纲,这生辰纲里有十万贯的金珠宝贝,他不知打哪听来的消息,半路上就给我们截下来了,好歹也不放校哼,结果倒好,生辰纲被梁山的一批妨夺去了。”
顾惜朝回忆道:“我听梁山的一伙人算是义匪。”
“义匪也是匪,他们杀人放火,遇见富人就劫,才不看是不是为善的好人。他们拿着钱财,是用来吃喝玩乐的,我们需要钱财,是为了赈济江南的洪灾。能一样吗?”张炭又道,“还不止这事。上上次,合州防御使朱勔回苏州,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贪官,民脂民膏不知道剥削了多少,还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你,这样的缺杀不当杀?”
「桃花社」的作风听得顾惜朝太阳穴发紧。他现在才弄懂为什么他们敢以一己之力去抗「七帮八会九联盟」的车轮,原来是这般行事习惯了。要不是有方振眉绞尽脑汁的拦着,恐怕早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端了。
他斟酌道:“朱勔这样的人,当杀是当杀,可——”
张炭一拍大腿道:“可方振眉又知道了!”
顾惜朝被他断的一怔,张炭继续道:“他还把刀下留头给敲晕了过去,跟我们些什么官有官道,侠有侠道,当官的犯法,应当交给官府去管,要不然就是蔑视大宋的刑律。他也不想想,下乌鸦一般的黑,如今这官场上还有几个清官?等官府去治他的罪,还不如等他寿寝正中的老死呢!所以他迂腐,要不大姐喜欢他,谁要让他一直老妈子似的管着。你是不是?”
他瞅瞅顾惜朝,见他低眉垂目的不话,又重复了句:“你是不是?”
顾惜朝还是黯然不语。
张炭蹭蹭鼻子,有点讪讪的:“我知道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对朝廷总是有些敬意,但这朝廷其实也没什么可敬的地方啦,要不是京城里还有神侯府撑着,指不定还要变成什么样呢!”
顾惜朝的脸上微微变色,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张炭,几次想要开口,几次又抿起了嘴巴。
张炭不明就里的问:“败,你怎么啦?”
顾惜朝终于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的身后。张炭盯着他的手指,半才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悚然的一惊。他这一惊不同凡响,黑粗的脖子上唰的起了一层细汗,汗毛都炸起了老高。他靠着本能,一缩脑袋,就从坐着的交杌上滚到了烫鸡毛用的热水盆边上,堪堪躲过了赖笑娥恼羞成怒的一水袖。
“——张炭!”
顾惜朝瞧着那张被水袖打的粉碎的木头交杌,喉咙忍不住的颤动了几下。看来,再明理的女孩子也难免有化身为虎的时候,胭脂虎,胭脂虎,只要被戳中了痛脚,谁知道谁会被教训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