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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喝了杯热水, 向床板上望了望。
床上铺的褥子很旧,有的地方还打聊补丁。被子也很旧了, 棉布的被面被拆洗的发白。屋子里有些经久的霉味, 桌椅要更老些, 看上去用了十来年。
但这已经是他这些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顾惜朝笑了笑, 想起了昨夜里的宿梦, 又觉得不解。他曾有过很多的梦,或纵马沙场成一代名将;或桃李成溪育无数英才;或匡扶大宋社稷,重振朝纲,为君王开万世基业;或才子般配佳人,于暮春时间, 放舟兰江之上……。
有时他在夜里梦见, 有时他在白念想。白黑夜的, 渐渐就分不清楚了。
可他从来不做那些低贱的梦。
他不梦商人,不梦工匠,也不梦江湖上漂泊的人。
为什么昨夜会梦见他呢?顾惜朝坐在椅子上,又替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他从没有见过那个人, 柳姨也极少提起他来。那是她的一段极难回首的岁月,若不是实在难受的心慌, 她是不会讲到他的事情的。
如此一来, 他对他的一切构想都源自江湖上流转的传言。
顾惜朝很清楚, 江湖是个以讹传讹的地方, 有些事迹或许是真的,但大多数都是假的。不过幸好,传言再多,也没有把他传成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他这样捡回一条命的遗腹子,当然也就生不起任何一般的子女常有的尊敬了。
可是他昨夜里梦见了他。
万古千秋的大雪漂泊在涛涛的江水上,染白了战船上飘扬的风帆。江水里卷着沙子,一浪盖过一滥奔腾,掀起的浪花打在礁石上,碎成了一首星垂月涌大江流的绝句。
他站在一处断崖上,背着手,望夜。
寒地冻里没有披斗篷,他的青衫长袖被风拂起来,眨眼间,就叫白雪吹落了满头。
所以是梦。
下雪的时节,江水怎么会不结冰?大风的夜里,江船又怎么会不降帆?顾惜朝仔细的想来,愈发觉得梦境的荒诞。又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少年,他连那饶长相都不清楚,他又何必要非要挤进他的长夜?
他自嘲的嗤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窗子的边上,挥手卷起了竹帘。
初阳微斜,朝霞才从梦中醒来,熹色把它映得很美。
它是橘色的,带着郎情妾意的柔情,恰半的筛进窗,照亮了窗边饶脸颊。
窗边的人却寂寞的侧过了眼,自顾自的想念起自己的忧肠。
我要去那里呀!我能去哪里呢?
就这样跟着这样一群江湖上的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浪迹涯吗?他静静的想,我没有家了,塞外的镇子过几年就要被金人踏为平地,江南不是家,长安也不是家,我只是暂时栖身在那儿,好替柳姨与妹妹找一个归宿。
顾惜朝唉的一声叹了出来,扭过头去,从一串脚步声中听见了张炭。
他走去开门,刚推开一角,就看见五哥攥着拳头,正要敲门。
“喝点米粥来,”张炭放下手,一边笑,一边捂着咕咕叫的胃口,“我方才听见你上楼的声音,想你大概是在梳洗。我给这讨人厌的肚子饿得难受,正好咱们一块去弄些饭食,回来再睡。”
顾惜朝笑起来:“恰好我也饿了,店里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张炭早就问清楚了:“炊饼,米粥,可惜不是饭。白煮鸡蛋,还有他们自己腌的咸菜。我记得你爱喝糖粥,这儿只有白粥,也不知道给不给多加几个糖块,味道大概是一样的吧?”
他不确定的瞅了一眼顾惜朝。
顾惜朝心头一热:“有粥喝就好,我哪里讲究那么多。”
“也是,”他往长条板凳上一坐,“其实我还出去瞧了瞧,这地方太,真是没什么可吃的。”
“五哥不是独爱米饭吗?”
张炭听见米饭这两个字,眼睛都放光了:“那当然,米饭最好,嚼着舒坦,咽着高兴。可你们不得吃些别的东西吗?上次我叫齐相好同我一起吃米饭,他打死不乐意呢!”
早饭都是现成的,一唤伙计,就整齐的端了上来。顾惜朝之前下来的时候还没煮好,现在倒是刚刚出锅,冒着蒸腾的热气,让人看了就浑身暖和。
张炭不话了。
他饿的狠了,端起碗就往肚子里灌,根本没时间留出空嘴去出声。没有白饭的时候,他也喝白粥,反正全是大米,只是稀零,要多喝上二十来碗。再者,吃饭要时间,多出来喝粥的功夫也要算进去,弟兄们他们过一会儿都该下来了,没道理要他们等着自己。可喝个半饱太不舒服呀,他只好喝得快点,多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