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婚事在腊月十五,府里正正经经热闹了一番,那位太子爷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偏生要住进这周府,好在府里的人并不多,只是今年的年关格外难熬,大雪瓢泼,像是关不住的水渠,落在衣袂上,寸寸都是凉意。
我带着步摇,住在一方红尘醉里,简简单单,不愁衣食,不知比外头那些为了衣食住行犯愁的寒门子弟不知道好过多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银丝炭源源不断的往红尘醉里送,连那沁心居的庶子都常常捻酸我这里的待遇,却不敢抱怨半句。正主娶了妻,他那个名正言顺的侧室反而没了盼头,按道理来讲,周府里的下人是最为眼高手低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未遭受到苛待,连偶尔带着步摇出门玩耍,也不会有难缠的小鬼拦路。不知是我太过深入浅出让那些个人没有顾虑,还是有人在暗中打点,我不愿深究,也不必深究。既然有人不愿意让我知道太多,我只需要做个傻子,安安静静的做好自己就行了。qqxδnew
其实我不止一次庆幸,好在娘亲走得早,若是娘亲在世,知道我一个寒窗十年学子,费劲家财才走到锦城,却没有顺着从前向往的那样,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我想在娘亲眼里哪怕是落榜,也比落得个成为他人面首的命运要好上不少。
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却从没有忘记,那日我坐在门槛之上神伤,怀中并不是没有半分金银,那一块家传的玉坠子,一直在我的身上,只是我一直舍不得拿去变卖。那日坐在门槛上,心里也是有那样的思量。可亏得那一次的境遇,让我有了见到大小姐的机缘,那一块玉坠子我在住入红尘醉之后,偷偷放进了大小姐的香囊,我没有人任何人知道,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那是我心中的隐秘。
他们都说区区一届书生,哪有什么不畏惧强权的道理?其实我有的,一无所有的人,又有什么畏惧的呢。说起来,只是那时的我并不想那么做而已。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顺应心中所想,也让明眸善睐的大小姐开怀罢了。
我看见她骄纵的神情便觉醉了,远山含黛,美目洌滟,无需多言,只一眼便知,她生来就是尊贵典雅的,她生来就该待在高处受万人朝拜。书中所言诚不欺我,神妃仙子也不过如此。
世人眼里的名分又如何,我的娘亲,又怎么不是阿爹明媒正娶的正妻,到头来不过是一纸合离书,一别两宽,平白让那个陪嫁的丫头上位成了正头夫人,蛇鼠一窝,乐得逍遥。
我愿意成为周府里守着她的其中之一,她能想得起我这个人,记得我的名字,常来坐坐就好,我没有别的奢望,仅此而已。
步摇的诞生,我是欣喜的。
床笫之上的大小姐总是那样的娇憨,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深深牵引着我的心尖,举手投足间是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情。大小姐何等绝色倾城,连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贵妃都得退让三分。
我喜欢被大小姐依赖的感觉,只可惜,她并不只属于我,我处心积虑的让她开怀,终究是得逞,换来了步摇这个意外。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听见她在内屋一声声喊我的名字,似咒骂也似埋怨,那时的我是后悔的,那样高贵的大小姐,怎么能为我承受那样大的痛苦呢,只可惜,一切没有回头路可走。
屋外站满了大小姐的男人,他们大都有说有笑,唯有我紧抿着唇,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记得那时天色渐暗,我听见了孩童天籁般的啼哭。
大小姐将孩子的取名权给了我,她说让我随心随性,其实我早在她确诊怀孕的时候,就想好了,我没有犹豫,当即告诉她孩子的名字,叫做步摇。
步摇步摇,是她走近我的每一步,我心底所有诗书礼义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