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那个人是我的宿敌,他抢占了我的身体,去一步步走向他的人生轨迹,而我是他最大的阴暗面,是那样的灰暗,那样的拿不上台面。
不得不说,白衬衫十分贴合他的身材,隐隐透着腹肌的轮廓,一条精致的皮带勒出了腰身,底下是一双修长的腿,配上那张格外冷峻的脸,可以说是禁欲感十足。这具身体,这个打扮,名叫来晚舟,不是他来晚庭。
来晚庭是阴暗潮湿的地底生物,是冷眼旁观亲生父母互相攻击,看着母亲将刀子捅进父亲的身体,生生挖出了一个血洞,满脸血污对着他笑的那个小孩,是眼睁睁看着妹妹来念念尖叫着被母亲打死的小孩,是沉着应付母亲,和母亲一起处理家人的遗体,在最后一刻给母亲捅刀子的小孩。而不是眼前干净斯文,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来晚舟。
来晚庭无时无刻不讨厌看到这张脸,可是又无法自拔地想在这张脸上看出三分来念念的模样。念念是个喜欢穿着小礼服的丫头,一双桃花眼含情,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着来晚庭的心,在来晚舟身体里的无尽岁月,是念念一直在陪着他,在他的身边轻轻地笑。可是来晚舟这个狗东西,竟然用心理治疗将念念存在的痕迹抹去,像是扬了一粒尘埃,没有留下一丝证明她曾经存在过的记忆。来晚庭一直藏的很好,哪怕是在念念消失的时候,他也只是蹲在角落,安静地守望,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害怕被来晚舟发现,也害怕被来晚舟抹杀,一旦他消失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念念的存在了。
念念走后的每一天,对于来晚庭而言都是灰色空间。他藏在这具身体里,看着这个人若无其事的过好每一天,他蛰伏了太久,终于等到了这个人生病。
来晚庭从来都没有设想侵占他的身体,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来晚庭,做那个躲在暗处的胆小鬼。可是念念,她那么娇气,永远都是那样扬着笑,那么明媚阳光的小女孩,被强行送走的时候,该有多疼。
来晚庭无法原谅始作俑者,更无法忍受自己的软弱。他在这个人高烧时,占据了身体,他本想自海面落下去,却无意间瞧见了一双格外熟悉的手。
那样白皙透亮的肌肤,那样瘦弱无骨的手,让他想起了念念。来晚庭平生第一次操纵着来晚舟的身体,命令手下将海面上的那个人捞了起来。
在来晚舟的记忆里,母亲与父亲离婚,带着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远走他乡,来晚舟与来晚庭一样,一直记得念念有一双格外瘦弱的白皙巧手。
念念喜欢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毛线球做着手工编织,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小家伙总是可以用她那一双小手做得格外好看,活灵活现的模样半点儿不像是六岁的小孩子可以做得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