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逸尘实在听不下去,
“阿暖,你这别扭是闹上瘾来了?”
“你不就是觉得自己私下替我做了决定,手段又不入流,生怕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信你,不是吗?”
沐清的茶碗顿在嘴角,不敢答话,这种事她做多了,哪一次和她师尊商量过?只是这次她明明知道师尊要把秀才送到刑部,要光明正大的重审此案,要让那些藏在背后的宵小之徒无计可施,
可她做不到,沐清和伯安商量过此事,就算扳倒刘瑾,证明钟世子蒙冤,这诏狱之苦恐不能免,侥幸躲过这一次,小皇帝和张太后还会找出其他机会,用来对付他,
就因为君不知臣!
何况刘瑾很可能会发起更大的反击。
此时许先生有些听明白了,他掀起自己那身洗尽铅华的长袍,对吴瑕说道:
“那位吴统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看老夫这儿平时也不住这么多人,吃饭睡觉的都需要个帮手,你要不然陪老夫去安顿安顿?”
吴瑕只是憨,他又不傻,早盼着世子爷放他出去喂马!如今得了这话,赶紧跟着老先生起身,得了赦令一般点头道:
“是,您尽管吩咐,咱们世子爷带出来的兵,除了不会生孩子喂奶,淘米洗菜缝被子,干啥像啥,包您省心!”
许先生摇头无语,眯着他的黑亮眼儿走了,
沐清赶紧喝了口凉茶,欲盖弥彰。
钟逸尘故作淡定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似耳边惊雷,将沐清震得魂不附体,
“是,这样离开京城我很生气,这次的时机稍纵即逝,不趁他们措手不及一网打尽,一旦他们发现秀才被抓,很快就会想出其他应对之策,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付诸东流……”
沐清又连灌了自己几口茶水,装聋作哑,
钟逸尘微微皱眉,把他摸爬滚打好不容易造就出来的那点洒脱全压进脸皮底下,反让骨子里的清透干净都浮出水面,
“这个世道,每个人都有理由烂在泥土里,死在军队里,到最后说一句认命,兰桂未必齐芳,林木未必同秀,”
“可年少时我唯一想去做的,就是创一片盛世繁华,而不是像那些身陷于一摊臭泥沼中的人一样,囹圄无援!
“命运待我不及,就赌一场又能有多糟?”
沐清完全将头埋低,不敢看那人,
她很少听师尊谈及他年幼时,没想到一张口竟全写满了囹圄无援!
沐清四肢周身的血脉被无力挽回的酸楚拖拽住,困顿的抬不起头来,
“果然,她就是烂泥潭里的一块顽石,抱不暖,洗不净,永远也配不上她的小师尊。”
山间之朝暮,明明有虫鸣鸟语,沐清耳边却静得出奇,只能听见她师尊的声音,
“暖暖,若我一人前往,孤注一掷,或许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可若是异地处之,你要去冒险羊入虎口,我恐怕也得抓上一大把噬神散,把你扛出京城!”
“什么?”沐清猛地抬头,对上他师尊心疼的眼神,
“臭崽子,如果有一天,小皇帝要杀我,满朝权贵要害我,神机营被他们控制,众叛之下,难道还要亲离吗?你就不能带着我远走高飞吗?”
“师尊……”沐清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多年来期盼的魂梦相连,再也不是她一个人午夜梦回时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