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苍墨尘转身，往大殿之外走。

那背影看起来，似乎心思深重。上官冰的眼神，也跟着看了过去。她不知道轩苍墨尘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隐约觉得，其实是和洛子夜有关。眼下，看着轩苍墨尘的背影，她不会生出丝毫的同情，能有的只是恨意！

他走到大门口，缓声吩咐道：“收押起来，待朕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要跟着朕！”

“是！”下人们应了一声。

他没说接下来是不是放了上官冰，也没说什么时候放。按理说他是一定会要求萧疏狂尽快将大炮结构图给他，可这时候他竟然也没有提。倒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或者是因为什么事情触动了心弦，大步离开了大殿。

他看起来失魂落魄。

墨子渊闭上眼，这一切无非都是因为……

这时候，轩苍瑙倒是收到了消息，飞快地赶来了。同为女人，不管墨尘想要得到什么，她都不赞同他用这样的方式去得到。不管她的话会不会对墨尘有用，她还是决定来劝一下。

可是，当她刚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皇弟，整个轩苍最为尊贵的帝王，就那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殿。

她隐约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尽快眼睛被布条遮着，她还是精准地伸出手，抓住了轩苍墨尘的胳膊，问了他一声：“萧疏狂说了吗？”

“他愿意说！”轩苍墨尘语气淡淡，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轩苍瑙顿了顿，松了手，由着轩苍墨尘从自己面前离开。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那位上官姑娘……”

“是！”墨子渊应了一声，看轩苍瑙似乎是准备回寝宫，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长公主殿下，您还是去看看陛下吧，他……”

他这话一出，轩苍瑙方才那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

点了点头，回身去找轩苍墨尘。

……

半个时辰之后，轩苍瑙才找到轩苍墨尘。

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皇宫最偏僻的后院里面，一片花丛之中。那是他小时候亲自种下的花，也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来的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他从父皇母后故去，登基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

当上了帝王，他身上肩挑起许多责任，便不能再如同小时候那样，心情不好便找一个地方逃避，他必须解决每一个横在自己面前的问题，无法逃避也不容逃避，可今日，他竟然又来了。

他这一次再来，轩苍瑙的确始料未及。

听着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轩苍墨尘便知道是谁来了。

除了皇姐之外，没人敢擅自进这个地方。然而他静静坐在原地，根本没有回头，只等着对方走到自己跟前。

轩苍瑙在他身畔落座，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她的手落在他肩头，便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布条，令她无法窥探他蓦然红了的眼眶。轩苍瑙轻声道：“墨尘，皇姐不是很明白，缘何不日之前，你还雄心勃勃，想让武修篁重新对你刮目，今日却忽然……皇姐纵然明白你这样做是为了轩苍好，只是，洛子夜要是知道了……”

她话没说完。

轩苍墨尘便扯了扯唇角，从袖中掏出一张被他一再捏成一团，又一次一次展开的纸。那是一封信件，上面写着从蛮荒传来的消息。

他的声线温润如旧，却难以遮掩的痛，轻声道：“皇姐，凤无俦昨日对她求婚，她答应了！”

他这话一出，轩苍瑙也愣住。

一下子也明白了墨尘如此反常的原因。

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轩苍墨尘便轻笑道：“难道我不知道，只要抓住上官冰，不仅仅可以威胁萧疏狂，还能威胁上官御，说出那个所谓的大炮结构图吗？其实我早就知道，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可为什么不做。因为她恨我，我不想她更恨我，可……”

说到这里，他顿住，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那笑令人听来，却只觉得疼痛刺骨，下一瞬，他眸中是自嘲的意味：“我这么做，子渊也好，你也好，可能都会以为，我是得不到她，所以不想再顾及这些，便自私自利的谋求轩苍的利益了吧？不，其实我比你们想象的更加自私自利！”

话说到这里，他从来波澜不起的语气，也霍然变得激动起来，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也染上了血光，一字一顿地道：“我嫉妒他，我想要他死！我知道这个武器不简单，只要掌握了真正的结构图，我就能再一次策划杀了他！我要用那东西荡平天下，我要任何人都不能再跟我争抢她，即便她手中也有一样的武器又怎样？我多得是办法击败她，即便不能，那就一起死！”

他这话里面，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那是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也想要毁灭一切，让所有人都陪着他一起死，一起堕入地狱，一起痛苦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平静下来，自嘲一笑：“皇姐，我以为我可以看着她幸福的，我以为我可以平静的面对她成为帝拓的王后，平静的面对她生死都名正言顺的和凤无俦在一起，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当我知道凤无俦求婚成功的时候，我那么嫉妒，我嫉妒得要发疯！我发现我做不到，做不到平静的偏安一隅，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和别人成婚，为别人生下孩子……皇姐，我做不到！”

他话音落下，轩苍瑙已经明白了他今日如此反常的原因。

而这时候，轩苍墨尘继续笑道：“抓住上官冰和萧疏狂的时候，我心中犹豫着，是选择轩苍的利益，还是选择……我犹豫了很多天，就在我刚刚对子渊下令让他们走的时候，我收到了这个，他们告诉我，凤无俦求婚成功了，他开心得要命，抱着洛子夜一再抛起……告诉我，他们有多幸福，告诉我他们的婚事怕也近在眼前，那时候我忽然就疯了，皇姐你体会过吗，那种疯了，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

他并不等轩苍瑙回话，便再一次轻笑，自嘲地道：“可当那结构图唾手可得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因为我知道，我疯了一样想杀了凤无俦，想杀了所有会跟我争她抢她的人……可，我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她爱上凤无俦之前我就认识她了，我明知道自己也爱着她，却还是为了轩苍，做了那么多伤害她事，我还有什么资格说我嫉妒，我有什么资格去夺走她的幸福？”

他说着这话，便笑了，不再开口。

轩苍瑙终于叹息一声，伸出手抱住了他，低声道：“墨尘，我知道这些年你已经很累了，为了轩苍，你已经付出了你能付出的一切。怎样都好……如果什么时候，你想任性一次，你想把轩苍放下，只为了她，只为了你活一次，你就去吧，皇姐不会再拦着你了！”

这毕竟对于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小小年纪，本该是得天独厚的皇子，却在心智刚开的年龄，就走上了刀锋，坐上了最难坐的位置。他一直在做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他付出一切，失去一切，可是上天不能这么不公平的，他太苦了，这些年都太苦。

墨子渊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后院的门口。

他不敢进来，他其实是知道的，陛下最近一直兴致勃勃，想着如何去讨好武修篁，今天一早还在跟自己商量送什么礼物，中午的时候，尽管很犹豫，还是让自己放了萧疏狂和上官冰。

他说，就当自己不知道结构图的事好了，毕竟洛子夜也不会有一统天下的心思，只要轩苍不主动招惹洛子夜，她也不会用那东西对付他。

可，就在这时候，陛下知道凤无俦求婚成功。陛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接着，才有了萧疏狂和上官冰这样一幕……

其实他是同情陛下的，一直以来，陛下并没有真正做错什么，他做的都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可陛下却如此痛苦，因为他终究还是错了。

错在在这条本该孤独冷酷的帝王道路上，他爱上了洛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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