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慢慢走,开始一点一点走,路过小旅馆楼下,他停住脚,最后继续往前走,有一点逃一样的意思,沿着马路中间,避让着车。他想还是走走吧,走到听不到活动现场的声音的地方,就停下来。他走过了木材检查站,上坡,走着下坡,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他停在坡度最下方,路边是农田,一条小水渠分开了路和农田,蹲在路边能听见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小水渠的源头是东山水库。
站在小水渠的边上,望向远一点的东山水库的高坝,似乎有风吹过,坝上的老松树正在微微招手,似乎也吹进刘恒心里。
刘恒沿着小水渠走过去了。不仅听见流水声,若隐若现的还能听到活动现场的声音,一下子勾起了内心里的两个怪兽,一个叫激动,一个叫矛盾,跟之前每一次相比不一样,这次两个怪兽打起来了。之前的每一次,因为回到朝东镇,他们会时常闹点小矛盾,一个来了,另一个再来,接头接尾那种,这次两个怪兽迎面冲撞起来。似乎之前的每一次,都是有预谋的较量啊,刘恒居然没有发现一样,以至于现在这么慌乱。
他一跃从马路跳到小水渠的另一侧,稳稳的落在河沿上,未停留,往堤坝方向走。这一条是干农活经常走的河沿,周边没有路,河沿也就被当成了路,没有高高的杂草挡路,只有田埂草垂在河沿边,青苔爬满了河沿边未被田埂草占满的泥土面上。汩汩的水,往下流,清澈可见到小鱼儿,有时跟一排叠加一排密密麻麻的小田螺游玩一会儿。两边的农田里是等待收割的稻谷儿,金灿灿的,弯着腰,微风吹过来时都是它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满是喜悦,似乎在跟刘恒分享,刘恒却没有能够融入其中。
一直走,河沿呈现斜坡的状态,小水渠里面的水越来越浅,河沿越来越显坡度。刘恒的后背渗出了一丝汗,汗湿了衣服,他一直走走得有点吃力,心里装下更多的是喜悦,因为眼看就到坝上了,已经感觉得到一丝微风从坝上下来,沿着向下的斜坡吹过来。站在坝上,就能敞开双臂感受风一直吹。
其实坝上没有风。连微风都没有,一丝都没有。太阳已经越过树林,冉冉上升,照在水面上,折射在光秃秃的水泥堤坝上面。堤坝的不远处,车鸣喇叭声忽停忽起,靠边走路的女人有的撑着伞,男人们带着草帽叼着烟的,挑着担子的,拉着板车的,空着手的,边走边聊着赶集去。
这时的刘恒,上半身的衣服已经湿的黏住衣服了。因为热,也因为怕被碰巧路过的父亲看到,心生紧张之余又觉得刺激。终于,站在了高高的堤坝上面,虽然没有风,见到眼前一汪水面,整个人都像投入了有薄薄浮冰的凉水之中,通透通透的清凉,瞬间化掉了那份紧张感。顿时清醒起来,周围一切开始恢复,声音——活动现场的声音,变得很大很集中了,像这边扩散开来。何胖子与赵微主持你说一句我追一句的节奏,动感的背景音乐,震得刘恒心里一颤一颤的,一阵阵台下的人群互动相当热闹好玩儿,似乎就差见到人了。
按计划,活动最后结束时间是十二点半,其中不包括需要留出半小时做互动,互动说白了就是闲扯或者给自己做做广告,下午一点基本上就可以结束。此时此刻,离下午一点,还有两个小时几分钟。
这是回到朝东镇九十六小时里面,最后的两个小时。从挤车,转车,转到迷糊,坐到屁股生疼,入夜才回到朝东镇。住进小旅馆开始倒计时,找何胖子出面,纠结,商量,再纠结,准备活动,被意外持续报道,又纠结,活动开始仍在纠结,一分钟一分钟在反反复复肯定否定的往前走和靠近终点。
一般人是用行程计算距离,刘恒是用时间缩短距离,一分钟犹如一个脚印,跨上快车要去找周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