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良抵达教室。
陆民不在。
但桌椅上凝固的血迹刺眼。
第一堂课铃声响起时,李良的余光注意到陆民走过走廊。他的大半张脸肿胀发紫。感受到李良的目光后,陆民侧头看向教室,对李良扬起笑容。
他少了两颗牙齿,嘴角裂了。鬓角有浅色的血痕延伸至脖子,衣领里头。
李良瞪直了眼睛,甚至没注意到唤他回答问题的老师。
陆民身后有位穿着华贵的年轻女性催促他离开了。
“李良!”老师站在李良桌前,教科书重重砸在桌面。
李良回头,与老师的视线交错。
这个小孩儿眼里折射出的狠辣令老师一时语塞。为了挽回教师在学生面前的威严,他拿起书本,再一次砸向书桌。
这一次,书桌裂了。
老师同学望着分裂的书桌,一时没有反应。
李良从座位上起身。
老师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没有人比他本人更清楚桌子开裂的缘由,他使出的劲儿只够拍死一只苍蝇或蚊虫。
都是这个孩子做的!
李良开口问道,“老师,我不太舒服,想去一趟医务室。”
老师鼓足劲儿,气儿到了嗓子眼,出口的话却是,“去吧,这堂课你不用回来了。”
李良歉意的鞠躬道,“谢谢您。”
李良离开后,老师松了一口气,内心还有些复杂。这个小孩儿吓到了自己,明明是他的错,怎么跟自己礼貌的道歉后,自己反而还挺受用的。
他摇摇头,继续上课了。
李良没有去医务室,他沿着走廊去了隔壁班级。在门口探头确认了有两人离席后,李良轻轻转身靠在墙壁上。他的后脑勺贴着墙,盯着昏黄的壁灯看了一会儿。
好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绕着灯泡打转,想靠近光源,但被玻璃挡住了去路。其中一只聪明的飞蛾绕到灯泡上方,从上至下钻进了灯泡内部。
滋啦一声,点点黑灰落在玻璃底部。
就像陆民。
李良平日不爱管闲事,陆民被欺负了半年,他一次也没替他打抱不平过。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李良离开走廊,离开校园。
他知道那两个孩子住在哪儿。上学时遇到过几次,第三次偶遇时便判断出了对方地址的范围。
李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在桥底的帐篷里找到了他们两人。
学校领导也在。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跪在地上,哀求领导再给自己的孙儿一个机会。老婆婆的一头银发里裹了泥土和食物碎渣。身上的衣服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
李良躲在桥洞,静静地看着。
老人家和领导求了很久,甚至以死相逼。领导终于松了口,答应给两个人补救的机会。
“只要对方肯原谅他们,这件事就算了。”
老婆婆一个劲的点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学校领导走后,老人回到帐篷里,一边哭一边骂,“你们这两个白眼狼,上学是这么好上的吗?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为什么?”
没人吭声。
李良走进帐篷里,老婆婆察觉到身后有人,她忙不迭的回头,看到李良后疑惑的问,“你是……?”
李良道:“我是他们俩的同学。”
“哦,”老婆婆快速的看了一眼躺在毯子上的两人,见他们神情不对,于是回头道:“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不太方便。”
李良的视线从老婆婆的左肩穿过去,落到帐篷深处的两人身上。他们的头发被凝固的血块结成缕状,脸上的皮烂了几块,像是指甲抓破的。其中一人嘴唇外翻,露出稀烂的牙龈。
李良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敢看老婆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