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乎黄昏,落日曦光从屋檐下垂落,倒影在墙壁上,斑斑点点、深深浅浅。
江安允深吸了一口气,手在地面上掸了掸,将廊道上的灰尘拂开。
其实地上很干净,但他更爱干净。
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月白的绸缎衫,更显得人风姿绰约,萧朗肃清,如一轮清清冷冷的明月。
江安允席地而坐,背靠着白漆刷过的墙面,深吸了一口气。
边上的江郁同样也坐在了地上,苦笑道,“腿蹲得麻了。”
江安允手按在一侧脸颊上,遮去了半点眼睛:“江郁,你不能哭,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
“要说错,那也是爹爹的错。爹爹要是有能力,就不会让你做这样的日子,让你愧疚了十来年。”
“妇人生产本就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当时你走丢了,爹爹在外面四处找你,得知你母亲生产的消息时,却分身乏术,我那个时候就不该对老夫人有一丝母子之情,对韩氏有一丝信任之意,求助她们来照料你母亲。”
“你母亲之所以早产,的确是听了江嘉恩说过你走丢的事情,受了惊吓。”
“韩氏确实在你母亲生产出现危险的时候,故意教唆稳婆夸大危险,在你母亲生产时,勒令稳婆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敢去做,致使你母亲活生生地产下一个死胎后,血崩而亡。”
“而你弟弟,要是稳婆不袖手旁观,兴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你这十来年夜游之症,其实你真的只以为自己到处走之外就什也没做吗?其实有些事你也给忘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吧?”
江郁微顿,缓缓地抬起眼去看他,目光早已朦胧模糊,聚不拢眼前的人影。
“你会变成一个爹爹都不认识的人,那个人和你啊,一模一样,就是性子比你坏一点,暴躁又阴郁,冷漠又执拗,但有时候又特别依赖爹爹,像个黏牙的糖一样。”
“她说她也是爹爹的女儿,她也爱吃鱼,一直吃一直吃,从来就吃不腻味,她只要做上一件事情,就会不断地去做,好像从来就没有厌烦的时候。”
“可出现的时候,总是跟爹爹说,她杀了人。”
江安允嘴唇轻颤着,拇指指腹按在她的眼睛下,拭掉那些灼热滚烫的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