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夜色玲珑,霓虹妖娆。
魅色夜总会的地下奢华酒吧,人影攒动,光影绰约,劲爆的舞曲声配着一具具曼妙的身躯扭摆,一片灯红酒绿。
吧台处,女孩子醉意朦胧,将杯子往琉璃台面上重重一拍,“服务生,再来!”
“小姐,你……”服务生面露难色偿。
这女孩儿看上去美好又干净,清纯极了,和这里的气氛完全不搭调,她就这么完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男人们下流视线的注视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还是烈酒。服务生真担心她会出事,喝得大醉还算好,若是被哪个猥琐男人拐走了,可就不好了。
唐虞已经没法儿再冷静了撄。
“倒酒倒酒倒酒!”她又不是不给钱!
一只大手伸来,将她手中的杯子夺了过去,随即往她旁边一坐,曲着手指敲了敲,“她喝过的所有品种,都重新上一杯给我。”季唯贤温和地笑着。
她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过去,嘟起嘴巴来,“季老师……早。”
“嗯,早。”季唯贤抿唇轻笑。现在是晚上八点,可不是早上八点。
“我、我再喝一杯,就一杯。”说着,唐虞打了个酒嗝,眼圈就红了,“喝完我就去找蒋越城。都说酒壮怂人胆,我……就是怂人,所以得壮胆……”
“嗯,好,我陪你一起喝。”季唯贤勾勾唇。
唐虞听着他的话,忽然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震惊地张大嘴巴,“不行!你、你对酒精严重过敏!不要命了?!”赶忙让服务生停下动作,将摆上来的酒一股脑全推开了。
男人似是觉得欣慰,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将它们顺势别于耳后,眼底是细细流淌的温柔,“原来你还知道我对酒精过敏?那,还喝吗?”
唐虞蹙紧眉头,双颊红红的,很像一只半熟的苹果,这副醉酒的模样更显得她青涩懵懂,是这里的女人比不上的诱惑力,“季老师,你太坏了,你威胁我。哪有当老师的这样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爸。”
季唯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好,她还知道开起玩笑来了,证明挺有活力,至少没有他以为的会萎靡不振。看来,自己的学生果然很坚强很努力。
唐虞见他笑,恍惚间,也跟着他笑,傻兮兮的,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可是,笑着笑着,眼角就不知为何湿润了,有咸咸的液体滑过嘴角,苦着舌尖。
“我没有爸爸……蒋越城欺负我没人疼,他还不让我见妈妈……季老师你说,我怎么就会跟这样一个人惹上关系呢?你不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发冷……”
唐虞是保持着难看的微笑说的,说着说着,嘴角的笑就看不见了,眼睛直直盯望着另一边的至尊包厢。那里,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缓缓朝这边走来。男人身旁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非常有品位,气质很女人味的佳人,轻挽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贴着他,含羞带涩。而男人,不推也不就,就那么坦然让她挽,面色轻淡至极,丝毫没有任何不悦。
这一幕,突兀地撞进唐虞眼中,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在她脑中炸裂开。
蒋越城的目光平平看过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那目光,也愈发地冷沉,深不见底的黑瞳中暗流涌动,周身笼罩上一层逼人的煞气。隔着一段距离,唐虞都能察觉出他隐忍不发的怒火。
下一秒,她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勾住了身旁男人的脖子,一拉。
软软的唇瓣,贴在男人薄薄的唇上,她紧张得连手都在发抖,纤长的睫毛颤个不停,呼吸急促。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本应该适时抽离的,可是,唐虞却逼着自己不动作,就这么吻着,将这一幕毫无保留地全部丢给另一边面如黑炭的男人。
季唯贤的脑子里“嗡--”一声。
直接被她吻傻了。
女孩子带着酒香气的唇瓣,柔柔软软,像,让他差点儿忍不住咬上一口。她似猫爪子般的小手扣在他后颈,指尖冰凉,能感觉到她紧张得要命,浑身都在微微发颤。剧烈收缩的鼻翼,一下一下急促的喘息,还有她紧紧拧起的两道细眉,这一切看在他眼中,简直就如同是在吸食罂粟,瞬间沉陷。
蒋越城怒火中烧,而身旁的女人,亦是脸色一变。
这一幕并没能持续多久,只几秒钟后,唐虞就觉得头皮倐地一麻,整个人竟然被一只大手揪住头发,直接扯进了洗手间去!
“啊--疼!”
一路,周围的人均如潮水般退后,都被男人眼中的狠吓得不轻,生怕受到波及。
蒋越城的动作粗暴狠戾,对于她的痛呼根本就是无视,毫不留情,直接将她的脸摁进洗手池,随即拧开了水龙头,略有粗砺的手指在她娇嫩的唇上猛擦,咬牙切齿。
“唐虞,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水流如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鼻腔里呛了口水,酸酸的感觉立刻冲进脑子里去,难受极了。
她拼命伸手推他的胳膊,可是,蒋越城却像是要将她淹死似的,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更下了狠力压她。
唐虞快要窒息了。
男洗手间外,季唯贤被徐川挡在门外。他冷着脸,素来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强忍怒气,沉着声音道:“让我进去,别逼我动手。”
“季先生,我是为蒋总做事的,您不要为难。”
“我说,让我进去。”季唯贤眯了下眸子,温润的眼瞳中淬了抹少见的戾气,有些可怕,“不要以为我不清楚蒋越城想干什么。他根本就不爱唐虞,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报复。他是什么手段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今天在这里闹出人命来,你拿什么赔一条人命?!”
徐川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挺了挺身板,面色无温,“对不起,我不能让季先生进去。”
话音刚落,一记狠拳便砸了下来。
季唯贤破天荒的,第一次同别人动手,打得特别狠,直接将徐川的嘴角都打出了血来。
周围一阵惊呼,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来准备报警了。
刚才挽着蒋越城的女人,此刻脸色煞白,被季唯贤的反常行为吓得惊慌失措,上前便扯住了他的胳膊。
“唯贤,别这样!”
季唯贤冷眼扫过,语气冰寒,“什么时候,你关思韵也学会了傍金主这一招?订婚被我推掉,就开始另谋出路了是不是?”
女人委屈至极,听到他的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抱住他的胳膊央求起来,“唯贤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傍什么金主,和蒋总来这里,只是因为家里安排来应酬的,我……”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听。”
男人挥手将她甩开,径直拉门的刹那,门却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力道,极大。
唐虞浑身湿透。
单薄的白色裙子皱巴巴贴在肌肤上,头发湿成了一缕一缕,像是一条条濡湿的黑色蚯蚓,黏在她白皙如雪的皮肤上,对比鲜明。
她浑身发抖,被男人单手拎着拖出来,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坐在地上。
蒋越城扯着她,一脸怒色地踹开了对面包厢的门,转头朝服务生压着嗓子道:“去,把这里所有的酒都上一瓶来!”
服务生吓得一哆嗦,调头就去拿来了。
季唯贤看着唐虞瑟缩的样子,无助又彷徨,头低得深深的,下巴都贴在了胸膛上,整个人像一只落水的猫儿般,可怜楚楚。
他的心一疼,直接脱下了外套为女孩儿披上,倐地伸手挡在男人身前,“蒋总,你对我的学生未免太粗暴了吧?唐虞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对待?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可错的并不是她,你将恨意强加在她身上,是不是太幼稚了?!”
男人冷嗤一声,目光幽深地睇望一眼,直接将唐虞身上的西装外套扒下,挥手丢在地,随即将她一把推进了包厢,跌滚在沙发上。回头,对捂着嘴角的徐川道:“看来季先生不适合待在国内。德国挺好的,适合他的发展。”
话毕,走进包厢,劈手摔上了门。
……
唐虞被一声摔门声吓得瑟缩起来,整个人蜷抱成紧紧的一团,直往沙发根里躲。
可是,她和他的力道太过于悬殊,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被他扯着脚腕一把拽了过去。
蒋越城低俯着身,绝俊冷肃的脸庞低下来,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几乎鼻尖碰鼻尖,那令人骇然的戾气也随之流淌下来,笼罩在她身体上,冰寒刺骨。男人的两根手指死死捏住她尖翘的下颌,那么用力,唐虞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痛得她拼命地挣。
他闻着从她身上散出的浓浓酒气,想到她身上的伤口才痊愈不久,立刻大发雷霆,“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什么时候学会跑到酒吧来喝酒买醉了?什么时候,学会下贱到抓着男人亲吻?唐虞,原来你这么脏?如果不是今天来了例假,你是不是就直接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了?嗯?!”
包厢里的冷气十足,她浑身都是湿的,冻得牙齿打颤,意识逐渐迷失起来。
冰凉发白的小手,哆哆嗦嗦地攀上男人宽厚的肩,紧紧握住,朦胧的双目荡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却不流下,就那么刺着蒋越城的眼眸,滚烫滚烫。
她沙哑着声音,吐着淡淡磨人的酒气,似一只小兽在发出悲怆的低呜,却是有气无力的。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脏。我就是个随便的女孩儿。蒋越城你不知道吧?我和秦宇还接过吻呢,就是那天你在楼梯上撞见的情况。当时……我吓坏了,怕被你发现,其实现在想想,那有什么呢?接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傍上了你,那我就尽情找别的男人偷腥,你欺负我,我照样也可以让你的脸面没处放……啊!”
双颊,被两根手指狠狠掐住,痛得她失声尖叫。
“唐虞,你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是你逼我!你欺负我,你看着我被媒体诬蔑诋毁,却还有心思来这地方和别的女人暧昧!蒋越城我真的看不懂你,也不想懂!我喝酒怎么了?我吻季老师又怎么了?这是我的人生,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的人生我早就握在了手中!你这辈子,都是我蒋越城的!”他将她重重摔回沙发,转身抓起茶几上开启的一瓶伏特加,直接将瓶口抵住她的唇,“你不是想喝酒吗?好,我让你如愿。喝!今天这些酒,你给我一滴不落地全部喝掉!喝不下,我就灌得你喝下为止!”
他双目赤红,戾气将理智湮没。男女相吻的那一幕就似当头一棒,打得他身心俱震,痛得要发狂。
她真是无法无天!
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地献吻了是吗?!
极烈的酒一股脑地冲进她口中,逼得她下咽,喉咙火烧火燎,胃部都仿佛要被烧穿出洞来。
一口呛住,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震得五脏六腑都在腹内急剧翻腾,一阵恶心涌上来,刚入胃的酒水就被悉数吐出,脏了一地。
“别!别这样……”唐虞的眼泪唰唰流,混着那酒气冲天的液体,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眼泪,什么是烈酒,“蒋越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灌我酒,真的……好难受。”
她摸索着爬起来,伸手想要去抽张纸巾,不料,男人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将她摁回原处,再次举着酒瓶灌!
唐虞紧紧咬着牙,抵死相抗。
所有的酒,统统顺着她紧抿的嘴角,自白皙的脖颈流进衣领,打得湿透。
蒋越城看着她这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心,刺疼刺疼的,忽然抽手,直接将酒瓶朝远处重重一砸!
砰--
玻璃渣四溅,包厢内酒气冲天。
唐虞趴在沙发上,低着头,又开始吐酒,剧烈咳嗽。
“你做什么要……欺负我?蒋越城,我觉得我们两不相欠了,真的,我不觉得我欠你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当作不认识你,我受不了了!”她抓起茶几上的一瓶酒,照着男人砸了过去,连看都没看。
蒋越城只轻轻一侧身,就躲过了。那酒瓶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着他的心。深目望着她,忽然间觉得特别恨。
是那种酸楚至极的恨,而不是仇恨的恨。
曾经,他的确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很糟糕,可是,没想到糟成了这副样子。
无力回天。
他一句话不说,连给唐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将狼狈不堪的她抓出了包厢,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走出酒吧。没人敢去劝,因为知道他是谁,没胆子去做出头鸟。
蒋越城将她丢进车后座,从前方绕过,矮身钻入驾驶室,重重甩上了车门。
车子,呼啸而出,重开浓沉的夜色。
唐虞的身体因惯性,直接甩向后面,惊得她抬起头来。
她从来没见过有谁这么开车的。
黑色车子如同暗夜中叫嚣的鬼魅,呼呼的风声隔着那层厚重车窗都令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仿佛脱缰之马奔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她紧紧扒住座位,身体随着车子每一次急转而被甩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且尖利的叫声听得她一身冷汗,层层上涌的惊惧似是磅礴而来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将她吞噬。
黑色宾利一路狂叫着驶向荒凉之地,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车子的发动机声磨着耳朵,嗡嗡作响。
……
车停。
男人将她拖出来。唐虞被山间的寒风吹着,浑身冷得直打哆嗦,而那只有力的大手似要钳进她骨头里的大钳子,将她扯着跌跌撞撞走出去。
白色的医院大楼在夜色中显得清冷。
唐虞哆嗦着,睁着迷蒙的眼睛抬头看他,“我不想进去,求你了……”
她这副狼狈模样,怎么能去见妈妈?
更何况,这男人此刻如此暴戾,更不能让他看到母亲。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是觉得自己不欠了吗?我来带你看看,你所谓的不欠,会有什么样的代价!”
两人,从昏暗无人的楼梯到最顶层的走廊,一直纠缠着。
女孩儿卯足劲要挣脱,而男人则始终冷着脸,单手就将她抓得死死的。
挥手将她丢进一道半开的门里,“砰”的一声重重落地,随即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就一股脑地钻进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