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长生这么吞吞吐吐,玫瑰摸着虎头帽上的棉花装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讲?”
受到了鼓舞,长生也就不再犹豫,直视她问:“玫瑰,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比孙舅舅还要可怕的怪物,害人无数,请你一定不要放过我!”
虎头帽掉在地上,细针扎进缝隙中,沾了灰尘。
玫瑰没料到她竟会如此脑洞大开,飘出这样受迫害的念头:“不会的,我已经想到办法医治舅舅,也绝对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长生浅浅一笑,眼里有浩瀚星河:“你刚刚也说了,世事无常。我虚长你几岁,又经历过太多的悲欢离合。这一生最大幸运便是嫁给青秋,还拥有一个乖巧活泼的儿子。”
捡起虎头帽,一点点擦干净细针,避开受伤的手指继续绣老虎的眼睛。
玫瑰真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长生一向是他们这么多人中看得最开也最容易满足的,可她的命数却与她的名字截然相反。自小流落街头,感情跌宕起伏,就连生个孩子也是多舛的命途。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
是她吧。
如果她没用自己的灵念凝造出琉璃仙戒,也就不会拥有重生的机会,更不会有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可如果也仅仅只是如果。
对,只是如果!只要不让‘如果’存在,那么设想的一切坏事就都不会发生!
玫瑰的凤眼清湛如明月:“长生姐姐,要是我也遇到了什么不测,请你记得帮我带句话给夫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长生的脸色立马变了,捂住她的嘴:“童言无忌,不要乱说话咒自己。”
玫瑰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怎么?就允许你来个‘如果’,不允许我多个‘要是’?”
唇角上的大白牙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暗爽。
长生摇摇头,无奈笑:“你呀你,就知道怎么治我。”
“我可不敢。”
玫瑰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这种事情呀交给你的亲亲丈夫就好,我们就负责貌美如花。”
“你倒是担得起这四个字。”
尤忆起初见她时,小姑娘不管不顾扑了过来,灿烂的笑容里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你这话说得很有歧义呀,究竟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呢?”帮她擦药,又用绷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忽而看了眼门外,玩笑说,“你说要是青秋也不小心在这里弄了道口子,你一道他一道,恰好凑成两口子。”
“……”
这话,让长生无话可说。
还是聊聊其他的吧:“要不要我教你刺绣,给少爷做几件新衣裳?”
玫瑰岂能让她把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来:“不学不学,他的衣服比我还多,什么长褂西服军装应有尽有。”
长生不假思索:“唯独缺了件妻子亲手缝制的衣服。”
“……”
这下换她不知所措了。
夜深,月色冰凉如水。玫瑰在冬荷睡着后,熟门熟路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打开门,一道瘦削清朗的身躯就立在廊下,明月送来一阵稀释后仲夏夜的沉浪。老男人的衣角微微扬起,侧容美得跟一幅丹青画似的。
我把我的喜欢化作清风,将你浸染在我的整个世界里。
玫瑰把他拉到柱子后:“不是让你在柴房等我吗?”
落荆棘说:“不放心。”
就十几米的距离,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没走。
从察觉卡布村的异样那天就留到现在,可却并不是正大光明。
他就像是她见不得人的秘密,白天藏在家里,晚上还被人占去了睡觉的地方。倒是可怜了莫愁和青秋,不得不长途跋涉赶回去。
玫瑰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就像每次他故意曲解自己那样:“是不放心我?还是不相信我?”
在手术室里,她被舅舅伤得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千钧一发时是他的出现,用了超过平日剂量的麻醉药把孙思捷弄晕,在虎口下救回她。
这并不是第一次,范大爷搬起石头却不小心砸自己脚的一幕,也是他故意的。沙尘暴里给他们指引方向的也是他。
这个藏在幕后偷偷帮她的老男人啊,玫瑰浅浅一笑。对他的爱意藏在温柔的笑里,嘴角上扬皆是为了他。
落荆棘直言不讳:“信你,我不放心你。”
一直以来,两人为了保护彼此,也是煞费苦心。以前的他,是默不作声的保护。如今的她,已读懂他藏在心里的深沉厚重之爱。
玫瑰笑,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随即挽住他的手臂,嗓音娇软:“走吧。”
落荆棘没有说话,只往台阶下了两步,看她。
只有全身心交托的人,才明白你的言外之意,更懂你的欲言又止。
“好嘛好嘛。”
玫瑰站到他的背后,凝力往上一跳,被他背得又稳又妥帖。
十几步的路,月泽越发的清明澄澈。倘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这夜该是多么的舒朗轻快,令人欣喜?
候在柴房门口多时的青秋和莫愁两人,对他们的亲昵举动早已习以为常,只当做没看到,神色如常。
玫瑰对于他们的出现也是格外惊奇,青秋说:“少爷在的地方,怎么少得了我们这二虎?”
在他们来之前,俩人就把看守孙思捷的人支开了。他还在昏睡,呼噜声吭哧吭哧的。玫瑰瞥了眼身旁的老男人,究竟是怎样的惧怕,才让他半点都顾不上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