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万物在黑暗中不论是何种婆娑可怖面目存在,在艳阳高照的光线中终究是无所遁形。
尤阿九站在恬园村口,家家户户都是三跪九叩,一来是还给他们的教导疼惜之恩,二来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冬荷神色恹恹说:“唉,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害死了整个村子的人。如今报了仇,消了恨,可终究是再也回不到当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画面里。
拜完村人,尤阿九行走在冷风萧萧的枯枝败叶里,风太大,沙尘进了眼睛,尤阿九揉着揉着,突然听到一粗犷不满的声音:“世上难事那么多,件件都能把你惹哭的话,活得岂不是很累?”
恍惚回到当初,他还没见到尤阿达时的与自己的初见,黝黑的脸上不苟言笑,倒也看出一口白牙,目光有些不耐烦。
尤阿九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因摔倒而掉了满地的红豆,据实以告:“我没有哭,只是风沙进了眼睛。”
李敖源显然不信,可尤阿九哪管他信不信?低头继续捡她的红豆。半天没见他走,恰有几颗红豆滚在他的脚边,直接动手推人:“起开起开,你碍着我了。”
光看他五大三粗的模样,尤阿九就猜到他是谁。不就是手里多了把枪吗?除了唬人还能做啥?虚张声势太矫情,就算村子里的都怕他,她也不怕。
李敖源:“......”
手往腰带上碰,尤阿九撇撇嘴说:“诶,你这人脾气也太大了吧?”
塞了把红豆给他:“又不是大夏天,火气那么大干嘛?你的伤还没好,怒伤肝。”
李敖源颠了颠手里的红豆,个小丫头片子:“那又怎样?”
“肝伤皮啊。”
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模式,“这些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那里头还说,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皮,恐伤肺......所以啊,你少动怒多说话就对了。”
李敖源揪住她话里的错处:“可你刚刚不是说肝伤皮吗?怎么又变成了思伤皮?”
尤阿九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唉哟,你一定听错了。我刚才肯定没说过什么‘肝伤皮’的废话,呵呵呵......”
李敖源难得扯出一抹笑,大发善心帮她捡红豆:“你今年多大?人还挺机灵的,笑起来跟黄鹂鸟似的。”
尤阿九特喜欢被人夸,人夸得越多她跟人家聊得越投机。一直到天黑才依依不舍走了,最后听到他捻着红豆在自言自语:“如果她能活下来,现在也有那么大了。”
是啊,她是活下来了,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却用整个恬园村村民的骨头铸成一座山,一座叫亲情的山,人还没走上去,就被她直接斩断。
玫瑰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尤阿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整个村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屋舍破烂、蔓草从生,形同废村,何去何从她也不晓得。
冬荷跳出来,一贯热心肠道:“要不你先跟着我们,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安家落户?”
长生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冬荷被看得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摸了两把,手上干干净净的。又让莫愁给自己瞅瞅,也没有什么不对呀。
玫瑰对尤阿九说:“我给你写封信,你带去四川的夜凌村找一位叫孙思淼的太太,虽然距离有些远,可却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尤阿九咬咬唇:“可是现在哪里都在打仗,万一我没到夜凌村前就......你岂不是白救我了?”
玫瑰还没说什么,大腿就被尤阿九死死抱住:“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要是不许我跟着你,我就不让你离开恬园村。”
冬荷偷瞄了眼落荆棘的脸色,憋着笑对莫愁和长生幸灾乐祸说:“啧啧啧,看看他这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哈哈哈哈哈让我多笑一会儿,等会儿不知道谁要遭殃倒霉咯。”
莫愁让她安分些,方才少爷的眼锋射过来,大事不妙呀。冬荷才不管那么多,一切以自己的快乐为主。
玫瑰摸了摸尤阿九的脑袋:“听话。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适合你去。”
一听到‘危险’两个字,尤阿九立马蹦起来:“你们要去崦嵫山?”
所有人愣住,又齐刷刷看向冬荷,后者立马举手喊冤:“天地良心,我可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不是冬荷姐姐说的,是我猜到的。”尤阿九说,“你们来了这么久,不会还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吧?”
落荆棘:“伯庸城。”
尤阿九说:“对呀,这里就是伯庸城的地界了。你们想要去崦嵫山,必须得上四明山。”
长生看她:“你知道的还挺多。”
尤阿九得了便宜立马卖乖:“你们遇上我也是八竿子打到一起了,伯庸城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崦嵫山的传说,却从没有人能在浓郁萦绕的大雾中看见过崦嵫山。”
莫愁惊喜:“难不成你有办法?”
尤阿九讳莫如深一笑:“这下,你们不带上我也不行了吧。”
六个人抓紧时间赶路,途中,长生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大家。大部分与他们所打听到的相同,至于异嘛,便是多了一出‘第三次长沙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