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说:“这的确很不容易。”
折磨人的手段再多再高明,可想活下去的念头却不会让一个人轻易寻死。像木村这种罄竹难书坏事做尽的恶人,不把他开膛破肚以示众而只让他心甘情愿赴死,还真是便宜了他。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和他的阴祟人消失无踪,不再危害虎头村甚至是整全世界的人。
玫瑰说:“我想到一个办法。”
落荆棘立马驳了回去:“不可以!”
牺牲自己救大家的决定做了一次就已让落荆棘痛彻心扉,髣髴把心摊出去被马踏了千次万遍,不就是在本就伤痕累累心上雪上加霜吗?
看着两人目光里泠泠的对视,众人髣髴看到了‘明河共影’中的‘表里俱澄澈’,一道孤光是玫瑰,反折冰雪为荆棘。
当世绝配,风华绝代。
渐渐意会到玫瑰口中的办法是什么,落太太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宋玫瑰你还真是好人做上瘾了,什么事都敢往自己身上揽?”
冬荷说:“我说落太太,你是不是也是坏人做上瘾了,什么话都敢往嘴巴外头嘣?”之前为了套樱子上钩,特意演了一出‘公婆休儿媳’的戏。现在都过去了,还来恶言恶语火上浇油。冬荷这个暴脾气一听一个气。
周慕来和稀泥:“好了,现在不是拌嘴吵闹谁是谁非的时候,都彼此体谅一下。”
之所以说这些话,也是暗指落荆棘该趁早拿个主意了。世人大多数做不到的果决与勇敢,可他却能以六岁定终生。挥斥方遒见,有周慕来都难以企及的潇洒利落。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从未有过哪堪岁月折损的唏嘘感叹。
一双目光深邃,紧锁在玫瑰身上。掌心摊开的掌纹里躺着一枚幽光浅浅的戒指。玫瑰看到它时,血液有刹那的凝固。
琉璃仙戒!
戒指上的纹理镂刻着辛夷花的花纹,巧夺天工,沉浑之中透着一股细腻柔和,髣髴皇帝身边的一个低眉顺眼却霸气浑厚的妃子。
琉璃仙戒骄矜回归,大放异彩灼灼夺目。它的光并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冬荷闪得极远:“你到底想做什么?”
落荆棘说:“造梦。”
乍听就觉得新鲜,落先生追问:“什么梦?”
玫瑰忽而一笑:“该是美梦就是美梦,该是噩梦就是噩梦。”
以梦制梦,以梦脱困。古有庄生晓梦迷蝴蝶,今有荆棘造梦杀木村。罪大恶极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时间早晚而已。
——
衣摆蹁跹,光影重叠。当一个男孩在脂粉气的人堆里待久了,连他也变得娘里娘气嗓子尖细,跟个没根的太监似的。
一日,他兴致来了,便对着镜子梳头。这长得拖地的假发头套梳得整整齐齐,一丝半缕也不放过。盘起平日里酷爱的高顶髻,眼眸流转尽是妇人的柔情。七八岁的男孩,拈扇跳舞,扭动的腰肢格外清奇,不似女人,胜似女人。
“智子,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把男孩吓得浑身哆嗦,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满脸惴惴。艺伎打扮的女子气得浑身发抖,结果可想而知,男孩挨了一顿暴揍。
揍的时候男孩一滴眼泪没流,可艺伎的泪水髣髴能浸染整片海域,抱着男男孩一个劲的哭,又是道歉又是骂自己没用:“米娜桑,哈哈哇米娜桑……”
再后来,艺伎去世,男孩被接回了一高门大户,陈设看着简单,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送他回来的人踹他的膝盖,让他对面前端坐的一男一女磕头行礼,还说这两人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依靠。
男人是张冰块脸,几乎没见他笑过,却把所有的铁腕阴毒手段都交给了他,如教他如何用枪伤人却不杀人,如如何让一个俘虏对你唯命是从,再比如如何在野兽堆里存活……曾经拈扇扭腰肢的樱子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双手沾染鲜血的木村。
为了活,而活。
这就是他这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想法。
黎明破晓,那个被他喊做妈妈的女人——男人的正妻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女孩一下子成为整个家族的掌中宝、口里珠。
家里整日里都是欢声笑语,再没有人来关心他。十七岁那天,他第一次上战场就杀了一百零一个人,起初还有些惊慌,可看着他们比自己还要恐惧的模样,眼底的血丝再次狰狞起来。
坐在车上的司令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我们的地盘,里头的女人也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本就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
对啊,他从未做过谁的主人。命不由人,便只能受制于人。这两个字好似一把要人命的刀,追在他的身后,成为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智子,求你,求求你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穿着粉红樱花和服的亲妈含着热泪,半蹲在地上,一如儿时他摔跤后张开手臂接他的动作,“来,到妈妈这儿来,妈妈还可以给你遮风挡雨的。”
他退了半步,毫不犹豫:“你毁了我的爱好,他拿走我的良善。这世界的惊涛骇浪对我来说已不过如此,你去你的天国,我走我的地狱,还回来做什么?假惺惺扮演什么慈母吗?真令我恶心!”
女人几近崩溃:“不,智子,你不可以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