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赶到一边去,丢给她一个菜篮子:“给我剥蒜米吧,啥都不要碰了。”
“我还没大展拳脚呢。”
玫瑰把她揿在椅子上,心道:小姑奶奶,等你大展拳脚,我的厨房该保不住了。
冬荷本来还想抗争几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某件事,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次,冬荷吃了太多的大蒜,走几步就开始释放气体,还故意挨到长生身旁,特想知道这个冰山美人闻到后是什么反应:“你猜怎么着?”
玫瑰说:“长生姐姐的骰子看起来虽小,可也不容小觑。”
冬荷抻了抻腿,颇有些吃味道:“是啦是啦,你的长生姐姐人美话不多,还会用骰子大杀四方。可怜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被几个骰子吵得脑瓜子哇哇响。”
无辜?受害者?
是谁给了她勇气说得出这句话。
鲈鱼饭蒸好了,腾腾的水雾从屉里飘出来,缕缕跟抽丝似的,香气浓郁。冬荷躁动得像个毛头小子,脚使劲蹦在地上:“快快快,快给我尝一口。”
等不住了,冬荷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玫瑰提醒她:“小心烫。”
“好吃。”
冬荷吃完一口,还想故技重施,被玫瑰塞了个勺子:“你不注意卫生孩子得注意。”
冬荷吃到一半,听到玫瑰垂着眼帘说:“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婆婆。”
冬荷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当当:“知道啦知道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呗,省得她到时候找你麻烦。”
玫瑰笑了笑没说话,倒不是这个原因。又见她风卷残云吃完,知道提醒她吃慢点是不可能了,便把自己的这一份也给她:“饿了就多吃点。”
冬荷摇摇头:“你吃你吃。”
说是这样说,眼睛里可一直盯着她的红萝卜茄子鲈鱼饭,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玫瑰也没说话,直接把自己的饭添到她的碗里:“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你是一个豆腐西施,虽然其貌不扬身材臃肿,可每次只要看着你吃饭,好像全世界都亮堂堂的。”
“咳咳咳......”
冬荷差点被鱼儿呛到,“是不是莫愁那混小子跟你说了我以前的事情?其貌不扬身材臃肿?他就是这么形容我的?”
木门哐当被推开,落太太的身影闪现在两人面前,淡淡的目光往冬荷手中的鲈鱼饭扫了眼,玫瑰抢先一步挡在冬荷面前:“婆婆,您这么晚过来,是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落太太拿了两个碗:“来厨房能有什么事?”
白色的是朝阳的,黑色的是穗穗的。朝阳经常半夜哭闹,落太太醒来是常事,落先生和穗穗会在一旁照顾他,她则会来厨房给他弄些容易克化的奶片水或稀粥。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服老不行。身体的营养供应补上来,母乳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玫瑰接过穗穗的碗:“我来吧。”
落太太不经意问:“煮了什么好菜?光闻这一味道还挺香的。”
玫瑰说:“也没什么,就随便做做的。”
“是啊,玫瑰随便做做都比某些不会做饭的人强多了。”
冬荷一天不怼落太太就浑身发痒,“你看看这萝卜,再看看这茄......茄子就不用看了,还有切得均匀、炸得酥香的鲈鱼,光是咬一口就感觉尝到了人间美味,砸吧砸吧砸吧......”
落太太实力捅刀子:“我好像听到了猪吃糠菜的声音。”
冬荷:“......”
“婆婆,穗穗的稀粥好了。外面风大,路也不好走,我帮你端过去吧。”
恰到好处的声音从玫瑰嘴里出来,即刻浇灭了两人熊熊燃起的战火。玫瑰的话倒是提醒了落太太,她说:“我先送你回去。”
奶片水和粥没那么容易凉,可她还怀着孩子,这大冬天的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可就不好办了。转头又看冬荷,她冷得打了个颤,嘴巴随手一擦:“玫瑰等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两个人出来,三个人回去。手里还有一碗奶片水、一碗稀粥和吃到一半的鲈鱼饭。这里随处可见的风沙,幸而碗上盖了层薄纱,过滤不少沙子。
“好冷好冷……”
冬荷一头扎进玫瑰的房间,火急火燎躺回床上,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今晚我跟你睡吧。”
玫瑰说:“好。”
冬荷吃完饭就犯困,一沾枕头就睡。玫瑰坐在椅子上,目光静静凝视雾蒙蒙的窗外,风把院子里的树吹弯了腰。
有人影站在门外头,犹豫徘徊着不知该不该进来。玫瑰直接把门打开,一股冷嗖嗖的风从脖子灌了进来,她却不觉得冷:“进来吧。”
落太太圈紧脖子上的围巾,身上披着落先生的大衣,夜色沉冷,阴光把她整个人映衬得格外孤独:“你见过他了?”
对于外人来说,这个‘他’或许是个哑谜,可对于两人来说,却是格外重要的亲人。于落太太是,于玫瑰也是。
玫瑰说:“前些年有幸见过几面,后来他辗转去了前线,便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了。”
“他……”
问什么呢?一别二十多年,唯一的亲弟弟不知所踪。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呢?他还好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又或者是结婚了吗?孩子多大?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说来说去,最担心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落太太叹了口气,把话噎回了嘴里:“你早点休息吧。”
玫瑰目送她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孙思捷死了。
上个月牺牲的。
他找到了当年害死未婚妻的凶手,与那人同归于尽。她把消息隐瞒下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心怀希望永远比消沉的绝望来得要更容易得多。
快到年底的时候,前方又传来不少捷报。紧接着春节这日,好多地方都出现日全食。据说这件事一连数日被刊登在报纸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冬荷捂着笑痛的肚子,笑声如开水壶的盖子:“这些人也是够了,为了一个罕见的天象在那里预测来预测去,不过是想彰显自己的特殊和独一无二,有什么意思?一群傻子。”
玫瑰看了眼她缝制的虎头帽,虎头蛇尾没半点能看的:“重做。”
冬荷的笑脸立马耷拉下来:“这是我重做的第15回了……”事实证明,手残的人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改变手残的命运,“不做了不做了,心烦。”
玫瑰把她的拿过来,挑了几络多余的线,这绣一绣那改一改,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功夫,一顶漂亮的杜鹃花帽就被玫瑰赶制出来了。
冬荷直接抢过来:“好看,配我的女儿正好。”
又极有想象力的说:“正好你怀了双胞胎,一个娶了我女儿,一个嫁给穗穗,挺好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