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唰地一下就灭了,四壁好似被什么东西涂得亮晶晶的。整一个冰川湖海,头顶的冰柱滴在落荆棘的肩膀上,冷得刺骨。
地底下的寒冰裂成无数碎片,震得地动山摇。落荆棘抱起长生,避开哗哗哗砸下来的冰柱。雾气刹那间弥散,汩汩如波浪向周遭散去。有一个冰棺被托了上来,周围的冰碴子噗呲噗呲往外喷,迅猛又激烈的速度,不论是谁靠近都会被大批量的冰碴压死。
待看清冰棺里躺着的人是谁后,落荆棘借助浮动的冰块跳过去,可不论他怎么靠近,冰棺与他永远隔着天涯的距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黑夜。
落荆棘单脚立在一冰块上。刚才太过冲动,没有看清周围的结界和阵法。如今已入阵,却被困在阵中。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的情况再想破阵怕是难了。
幽深的目光再次凝视冰棺里的玫瑰,嘴唇被冻得发紫,也不知被困在里头多久,四肢铁定也没有什么温度了。得赶紧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汪汪汪---”
长生站在一块浮冰上,使劲咬下前肢的毛,一大块皮不见了。嘴巴沉在冰水里一个劲儿的哈呼哈呼,用尽全力把浅色的毛发送到落荆棘跟前。他拿了被冰川浸泡过的狗毛,上头还有狗血的腥味。
落荆棘把上头沾有狗血的皮毛挥动几下,那些如飓风搬阻碍他的结界瞬间被迫,黑沉沉的阴翳暴露本性,在液化的物体之后消失无踪。没有阻碍,他顺利抵达冰棺处。撑托冰棺的冰川状如莲花,从踏上莲花的冰瓣开始,脚开始凝结冰霜,每走一步,都像是绑了好几个铅球,双脚僵硬到没有了灵活性。
紧接着是手臂,寒霜罩住了半只手,血液不流通,整条手臂变得青紫,趋近于黑。不论身上多重,冰霜如何严寒,落荆棘的脚步从未停止,甚至还加快了动作。
很难想象这是拥有怎样一个毅力的男人,为了救下被他放在心里的女人,一次次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
耳边有重音,粗噶且哑沉:“你这种自我牺牲的毅力让我很感动,可你到底不是她爱的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能吸引她的是你这副跟他一模一样的皮囊!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影子永远不可能取代正主!”
落荆棘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第一节台阶,大半个身子都压了霜与雪,沉重如山。步子稳中带着晃,脚印一个比一个深。半个鞋子都深陷其中,台阶碎裂。
“你这是不甘心啊!也正常,你把你的主人害死了,自己变成了他!拥有了本体,又是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可那又如何,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正如盗贼永远不可能成为警察!”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把她救出来了。
“不肯听劝的男人啊,你可知你的这些行为,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危险之中。”
托起冰棺的冰柱陡然化作冰水,冰棺失去了撑托力必然是会往下掉,落荆棘纵深跳下去,紧紧抱住冰棺,脉搏里的心跳停止了,凝固的血液让他彻底变成了一座冰山雕塑。
“汪汪汪---”
长生跳进水里游呀游,浑身也被寒气侵扰,冰霜从脚底蔓延上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冷冰冰的雕塑沉到了冰川下。
瀑布般的冰水倾斜而下,从地下冲上来的汩汩水雾绕着四周票飘动,氤氲朦胧中,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吓!
玫瑰在满天星辰的夜晚中醒来,惊魂甫定,气息一直在起起伏伏,仿佛被雷劈醒,连意识都找不回来。夏蝉一直在叫,扰人心烦。想动却动不了,身上的绳子不一般,越是挣扎越被锁紧。
“我只说一次,放开我!”
语气已然很不耐烦,抵达爆发的临界点。
陈吉的魂魄回归体内:“是你把我召回来,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在她消失的这一整天里,她看到了某些惊悚可怖的画面,且都与宋玫瑰有关。当她要把这个消息想办法告诉其他人时,猝不及防被发现。还剩最后一口气,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你这一走,只会中了那个人的圈套。想救他有那么多的办法,为什么非要选择一条硬碰硬又吃力不讨好的路?”
玫瑰什么都没听进去,手臂上的血液跟年久失修的铁管似的,达到一定容量就开始爆发,潋滟紫液体游离在皮囊周围,一下子就把绳子嘣断。
“不许走!我必须拦住你!”
陈吉还没碰到玫瑰的肩膀,就被一股猛力弹了回去,玫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个喧闹嘈杂的荒林里。她要去找他,就算是背水一战,也要带他出来,两人手握着手,许诺过斩钉截铁的誓言:选我所爱,爱我所选。岁月转眼不过沧海桑田,而你永远住在我心中的无人区!不老不死!互为坟冢!
尖锐的叶片在脸上划出好几道血痕,湿热的风里夹杂着水雾,糊在脸上又痒又难受。心里的焦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骨之间蔓延,短短的时间里,她不仅需要找到所有人,还要把他们安全救出来。
以前跟妖王斗智斗勇,起码还有圣女从旁协助。如今跟他斗法斗术,五分的胜算都没有。可她必须得冒险一试,也只能赌那多一分的机会。
山的尽头是悬崖,也是峭壁。玫瑰张开手,如天使需要翅膀,耳边的风声在呼啦啦的吹,听不见的右耳似乎与世隔绝。多么庆幸它听不见,更不用遭受人世的疾苦。
玫瑰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开始往下垂坠。没有跳崖,更不是跃壁。她要用自己赌出一个入口,一个能进入崦嵫山的入口。
卢景子说过,它就是一把锁,有锁必有钥匙。她赌自己就是那把锁!她何尝不知道妖王故意让落荆棘他们进山的用意,请君入瓮而已。
不论是被迫还是主动,终究都会有这一场大战。既然避不开逃不过,那就轰轰烈烈来一场。
“夫君,你再等等我。”
玫瑰嘴角含着笑,媚眼如丝,髣髴闭上眼睛后看到的一切都只与他有关。那里,他张开双臂,与她尽情相拥,说:“不要着急,慢慢来。不论多久,我都在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突然,一股猛力把她狠厉往上拽,如同打开降落伞后的提拉力,不知要把她送往哪里。
再来看看冬荷三个人,也不知是被困的第几天,饥肠辘辘,连呼出的气息都很微弱。冬荷口干舌燥,嘴里在嘟囔:“……红烧猪蹄、栗子酱板鸭、情人牛丸、日料、小龙坎、蛙来哒、奶茶……”
金萧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卧槽!你能不能安静点,饿不死你!”
“饿啊!饿死我了。落荆棘再不回来,我就要在这里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