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着萧相府而去,她未曾再撩起过帘子。
安上门街繁华至极,街道两旁人群熙攘,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能够听到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
无非一些女娥扯些家常,商人互道兴隆,红粉之间议论哪家公子绝伦,引得多少女儿倾心。
萧青婉独自坐在轿中,本是让皎月陪她,只是那丫头满嘴的尊卑有别,她便只能作罢。
如今正值炎夏,天气燥热,萧青婉未免是有些不耐。穿过那巷子,远处风光依稀可见,竟是快到那萧府了。
皎月隔着帘子,在她耳边说道,“姑娘,相府快到了。”
她目中清明,手心一片冰凉,许是紧张的缘故。轿撵轻轻放下,犹觉一丝颠意,顺着皎月掀开的轿帘踏凳而下。
面向萧府众人时,却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她自知是何缘故,世道艰辛,封建礼教谁能挑战。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忽听到一声音响起,如娟娟玉泉流淌,极其好听,又带着几分稚音,“阿姐,你可回来了。”
萧青婉这才把目光转过去,只是一身量还未长成的女娃罢了。
双髻垂髫,额前一点刘海,眸如星海眉若墨,青黛间一眼望尽芳华。粉色襦裙,衣衫上一朵红艳梅花,绣履之下踩得几度年华。
日色照人,反衬得人面桃花,眉宇之间也当是豆蔻罢了。这便是原主胞妹,名唤青音,少女面庞之下少了一些尘世的混浊。
倒也是天真可爱,萧青婉见得她,露出久违笑颜,贝齿轻抬,“几日不见,阿音倒是长高了不少。”
与她寒暄了几句,萧青婉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忘了旁人,眉眼复又掉转。
看到的是那略显苍老的面容之下的清正无私,负手而立,脸上无任何表情,只瞧一眼,她就知这是原主父亲。
其边上笑容嫣嫣,一脸慈爱模样的妇女即是她的母亲,但岁月无情,昔日风华掩尽良多。
她赶忙俯身行礼,喃喃道,“婉儿见过阿爹、阿娘。”
大唐以孝治国,她如今虽已贵为王妃,却断没有让双亲向她行礼的规矩。
萧夫人下了阶台,赶忙过来扶她,玉镯相碰,锒铛作响,“婉儿这是把阿爹、阿娘当外人了,行礼作甚?”
她就着阿娘的手而起,却在无意中看到萧相霎时的叹息。紧接着只说了一句话,“既回来了,那就进去吧。”
说罢,踏过门槛,往府中而去,知命之年,仍精神矍铄,步履稳健。见着萧相进了府门,青音赶忙上前挽着她阿姐的手臂,一副亲昵之态。
青婉见萧夫人在旁,亦去搀着,毕竟为人子女者,当是如此。三人齐行,踏阶台上笑声语,皎月紧跟其后,带走一众奴仆。
越过长长的过道,方才进入堂屋,萧相与夫人位于上首,青婉与青音自是坐在那下首案几相隔的两个位置。
接着便有婢女携茶托而来,上好的白瓷茶盏摆在四人面前。在萧相拿起茶盏,众人方才拿起,上好的西山白露,香气沁入口鼻。
萧青婉只轻轻呷了一口,就放至一旁。
一时相顾无言,也没有人提起过吴王的事,只在这时萧夫人似无意的谈了一句,“早先,我们便无意与皇族联姻,谁知竟是这样。”
说罢,唉声叹气了一瞬,萧相却是睨她一眼,像是有些不满。
未几,只用平常语气说,“如今道这些有何意义,只是徒增伤悲,命里有时,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