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拍了那桌案,却震得杯盏响动了几瞬,底下之人亦是头颅往地垂去,瑟瑟发抖,不敢抬首望去。
沉静了半晌,李世民方才定了下来,鹰眉一瞥那王德,眸中融了寒冰,似是要把人打入冰窖之中。
如今已是刚过未正时分,外面日头正好,垂挂金丝间的日,却是不能比拟此时殿中温度。
李世民开腔震震,落地有音,似是要将人从混沌之中唤醒,承担人世之中的苦果。
“你所言可属实,果真传言很多。”
王德抬起头来,仍旧颤颤巍巍,“回大家,老奴偶然间在甘露殿外听到过,不曾想竟然能传至如此。”
顿了一句,又接着道处下一句:“当时老奴本以为早已息了那谣言,未曾想是处处有言。”
座上之人早已是眉峰如刀,冷目藏海,手指甲都似嵌进肉里。
带着寒魄动人心扉,本就是令天下皆怕的人,如此一来倒真的是令人见之欲绕道。
开腔冷凝:“若真是谣言,倒也好了,只这如今众口铄金,又如何能信这是假。”
冷静了一瞬,又言道:“现在于至宁还在承乾殿与太子授课,想来是快结束了,你去半道截住他,将他带到此处。”
王德诺诺称是,起身行礼之后,就出了殿中往外寻人去了。
李世民周身寒凉还未消,此刻已浸透骨髓,心底也一寒,是为太子而心寒。
自己尽全力栽培于他,却反倒出了这样的事,一国太子私置男眷,倘若坐实,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思及此,李世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脸的疲色,也无暇去顾忌那案上的折子。
手衬在案上,头部靠上去,微阖着眸子。虽是如此却仍旧化不开他面上、心间的寒。
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晨,总之已是日头将落,有鸟儿飞过的啼鸣声惊醒了李世民快要睡着的心。
他缓缓抬头,又坐直了身子,纵使无人在前,也是一副睥睨之态。
终于听得两道脚步声响起,一人说道:“于大人,大家正在里头等着呢,老奴就不进去了。”
“多谢王公公指引。”于至宁拱手谢道。
这才抬脚步入了殿中,端的是一方忠臣的态,但也确是如此。谁人不知,太子的两个老师,皆是不畏太子威压,已将太子多少次的过失尽禀于上。
“可是于爱卿来了。”未见其人,已是先闻其身,李世民声调出口。
待得于至宁绕过那九曲屏风,方才看到李世民,那座上的人眸眼摄魄,似是藏着千万的冰石铁柱。
连他也不禁惊了,赶忙行至跟前行了一礼,苍老的身躯陡然躬了背。
“老奴见过陛下。”只见他身穿的是玄色的圆领大袍衫,头上只戴了一个墨色发冠。
双手交叉,衣袖下垂,胡须已是很长。
“于爱卿免礼吧。”听不出喜乐的音,就这样自他口中而出。
于至宁这才直起身子,挺立于前,不带丝毫惧意。
少倾之后,李世民方才开口道:“不知这些时日,太子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