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儿淅溜淅冽,吹过之处仿若声嘶凌厉,竟将外户落叶打上窗牖,隔断了二人谈话的暗波,是齐齐朝后望去。
有道是风起于青萍之末。大抵的世间皆是如此,月润而风,础润而雨,点滴之间亦能窥得未来些许光景,奈何人总是装作看不透,便就另当别论。
“人世百状,总归是有变天的时候,太子觉得可是此理?”
自迷蒙光影中,传来了那人的声响,原来是早已转过了头,眸光紧紧盯着太子,全然不顾忌讳。
这一声也将他瞧着牖外的视线拉了回来,卉翕打得窗纸音是一阵一阵,愈显诡谲。
李承乾只盯着他,殊不知袖袂掩映下的两手已攥成一团,他却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两相对望,是暗波汹涌之下的态。
“太子欲满得利益之盛端,何不以他为棋,各取所需?”
僵持了许久,终于又听得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盛了几分期许。
李承乾听罢,却是轻嗤一声笑,目光始终未移开那人的面容,是欲窥得内里所想,奈何却是怎么也看不透。
半晌,方才动了唇齿,是从未有过的魄力:“满得利益之盛端?以他为棋?各取所需?”
“恐怕是心中鬼胎不少,欲借本宫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真。”
带着讥讽的笑意一声声传出,反倒使得人心底乱颤,一阵寒凉袭来。
那人听罢,急急阐明观点,面上虽不慌,心底只怕是慌的紧:
“太子此言差矣,所需不同,自是有得商量,将军的事您也是知晓的,他只为求一公道。”
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出了那句听似大逆不道的话:
“况且,您虽为太子,却无兵权傍身,若欲成事非将军不可。”
“放肆,你说这话是自掘坟墓,本宫何时有过这种想法。”
李承乾听罢,眸中是不可思议,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那人听之,心内绕了几圈,将军说过不宜逼的过紧,反会惹得太子反感,得先循序善诱,方才能够策反,况且此事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之。
思及于此,那人便恢复了和颜悦色,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瞧着方案上的酒樽,忽对着太子言道:“已说了这么多,太子可先吃些酒。”
停了一瞬,又继续道了下一句:
“此事好商量,我们不急于一时,今日只是来与太子提个醒,王储之争向来是波谲云诡、尔虞我诈,您存了悲悯之心,又焉知他人亦是如此?”
太子听之,心底一震,仿若是将他从混沌之中扯回了现实,如今的光景谁又能说的准呢。
虽说是兄弟既翕,和乐且湛,但焉知不是粉饰太平,他那些兄弟之中存了什么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但如今的形势尚不明朗,且待观察一番。
想罢,他便也不再管这些事,对着那刘副将轻浅一笑,便拿起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将酒樽执起。
“如此,本宫便多谢刘副将了。”说罢一饮便入了腹中。
许久无话,倏尔那人却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太子恭敬行了一礼,方才说道:
“末将已言尽于此,其它之事,太子再细细思量一番,日后若有想法可随意来寻。”
李承乾早已看穿那旁边的木柜不同寻常,见他行到那面前,将柜上的白瓷瓶稍一转动。
只得一声微响,那柜子竟往旁移动,露出幽暗密道,刘副将却突然转身,向着李承乾道一句:
“既如此,末将便先行离去了。”李承乾微微点头,他方才径直往里走去,待望不到人影之时,木柜又恢复常位,仿若什么也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