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室金堂,贝阙珠宫,遥有珠帘高垂,此殿只悉一隅之地,然则也映射了不少宫室中人的嘴脸。
放眼观去,整个一琼楼玉宇,仗马寒蝉的禁中,虽是威风八面,荣耀非常,但焉知不是禁锢人的牢笼,此中之人只为了名利,亦有避了俗物,而失了本心。
纵能享尽尊荣,想要什么来如探囊取物一般,但思想僵化,灵魂丢失,要来有何用。
她向来不愿做那困在珠窗网户内的金丝雀,羡的是那鸥鹭南来北往无拘管,如她从前一般茕茕孑立,虽常会害怕,但亦是自由。
身处如此境地,她不愿随波浊流,蹉跎了岁月,辜负了韶华,搅乱了本心,因此她要反抗。
“儿媳这才知晓,世间女子为何常常遭际,原是她们互相指责,谩骂,以至心内不畅,才衍生了如此多的深闺怨妇。
男子沾花拈草算不得什么,打小的礼教是教养她们大量,方不知女儿家嘴碎,最是杀人的利刃。”
萧青婉一口气将压在心头的话尽数倒出,顿觉舒畅,果真说出来方好些。
“你,你,你。”杨妃怒目,一手指着她,一手捂着胸口,心内郁结,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儿,想来是气得不轻,有婢女上前来替她顺气。
待气渐渐平顺下来,杨妃方才道出下一句,但眸中火星仍旧不消,蹙眉视之,隐有雷霆之怒。
“你放肆,简直是大逆不道,何人教你如此说话,本宫身为你的婆母,有权管教你。
若按七弃论处,便已然可以将你休弃,从前城中人人皆言萧氏女品貌俱是一绝,这貌倒是个娇娇样儿,可这德行本宫瞧着当不起。”
哽着几句话是不吐不快,竟是将她批的一无是处,真真是可笑。
萧青婉心内冷笑一声,到底是什么也未说,可凡事不是你退让便能止息,该来的终究会来。
杨妃将她深深瞧了一眼,突然嗤笑一声,“你到底是诗礼簪缨,出自世家大族,未想萧相平日里竟是这般疏于管教,如今只瞧着是一野丫头罢了。”
“我的错也就是了,何故牵扯上我阿爹,他平日管束甚严,从不许行逾矩之事。
但我听了千儿八百遍的是无理之事应要力争,如今犹记心头,当行之本分,莫失其真,方不愧也。”
压了几日的话终究在今儿爆发,她又不是古人何必学她们扭捏作态,如吃了蜜般哄着人听。
“好啊,着实是好,真真一张巧嘴,伶牙俐齿般吐腔,也是句句在理,紧着人挑不出错来。”
杨妃心内固结着气,又是皓腕搁案,露了玉镯,敲了沿角,手衬着头部,如今已是气得不轻,索性不去看她,偏了头朝了一处。
“你家去吧,本宫不想瞧着你,心内堵得慌,怕是再说下去,可得气出病来。”
萧青婉心内正自欣喜,得亏与她不住一处,不然这整日里抬头不加低头见的,徒增烦扰,不想见她,属实是妙呀。
她向来非良善之辈,以往不言不是怕,而是只想得过且过罢了,他人言语不愿在意,不想追究。
而如今方才明白,何苦来得要伏低做小,委屈自己,反倒于他人跟前讨不到好。
以德报怨向来不是她的做派,肆意而为,逍遥于天地之间,方是她阜盛年华唯一想守住的,只如今物亦非昨日,人可能存焉?
她躬身行礼,心内畅快已非前时所能比也,终究是聆了一次本心,勿使韶华相辜负,徒留悲歌向人间。
“那儿媳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