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春雨接连下了几天, 断断续续细细密密的,落雨的云彩像是长在了唐芙他们头顶似的, 跟了他们一路。
这日在驿站歇脚时, 有人顺嘴说了一句:“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 稀稀拉拉下个没完, 烦死了。”
季南正好在旁边帮着搬东西,就回了一句:“春雨贵如油, 今年老天爷长脸,你就别抱怨了。”
谁知傅毅洺从一旁路过,沉着脸接道:“光下雨不打雷, 有个屁用!”
季南还以为是自己哪儿招惹他了, 可是见他这话又不是跟自己说的,说完就走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冲谁发脾气。
季南啧了一声,也是奇了。
往常只听过埋怨光打雷不下雨的,怎么现在光下雨不打雷也有人埋怨了?
没人知道傅毅洺在想什么, 傅毅洺也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而已,等到了唐芙面前又是那个嘴边随时都挂着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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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他们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蜀中,但速度比往常傅毅洺自己去时慢了很多,
那时他轻车简从, 鲜少在路上耽误工夫, 带着季南等人直奔目的地, 速度快的话半个月就到了,就算天气不好,二十来天怎么也够用了,但这次却走了一个半月。
一来东西带的确实多,二来他中途还绕路带着唐芙去几个景色不错的地方玩耍了一番,这么算下来一个半月都算快的,要不是知道蜀中那边还有事等着他去办,他路上恐怕就要走三四个月。
进入属地之后,唐芙发现这里果然和傅毅洺所说的一样,虽然仍旧有些灾后的荒凉之感,但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乱,百姓虽不富足,却也没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说明一切都在好转,匪盗横行尸横遍野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傅毅洺掀着帘子跟她说道:“这里的乡民其实大部分都很淳朴,当初落草为寇也是逼不得已,若非那些贪官污吏贪墨了朝廷的赈灾粮款,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这也是为什么陛下至今不愿对他们兴兵的原因。”
唐芙点头:“陛下仁厚。”
傅毅洺笑道:“等过几年这边彻底缓过劲来了,便又是一片好山好水好风光,那时你再来,肯定又是另一番模样。”
“我在这边置办了一套宅院和几处庄子,等到了地方带你好好看看,你若喜欢,以后可以时不时来小住一段时间。除了离京城有点远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不方便的。”
唐芙以为他只是顺路带她出来玩一次,以后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没想到听他的意思,竟是还能再带她出来的样子。
她笑了笑,点头道:“好啊。”
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傅毅洺最初跟她相处的时候,她唇边虽然也挂着笑,但都是礼貌而矜持的笑,每次见到他都规规矩矩地跟他施礼,动作不差毫厘,一口一个“侯爷”,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却也感觉不到半分真情。
不像现在,一笑起来两眼弯弯,也不再动不动就屈膝施礼了,平日里都叫他晏平,上下车的时候甚至也不介意他扶她一把。
傅毅洺能够感觉到她的变化,并且对这种变化非常欣喜,觉得自己这回带着她一起出门真是带对了,他们的关系明显比在京城时亲近了很多。
他一路带着唐芙往程墨当初出事的地方走去,因为心情好,连唐芙要去祭奠程墨这件事都不再让他那么烦躁了。
根据当初最早来调查的官府人员说,程墨和他的随行人员曾被山贼追的慌不择路地逃进了一旁的树林里,也就是说,真正出事的地方是在那片树林中。
马车往林子里走不方便,傅毅洺就带着唐芙下车步行,为防唐芙被那些灌木草丛什么的划到,还提前让人来把这里收拾了一番,将容易让人受伤的带刺的枝条全都砍了,就差直接给她铺出一条路来了。
眼看他们就快走到地方的时候,傅毅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拽住了唐芙的胳膊,将她紧紧拉在自己身边,脸色阴沉的像是暴雨前的雷云。
唐芙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可怕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吓住了,贴在他身旁问道:“怎么了?出事了吗?”
傅毅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有我在。”
声音同以往一般轻柔,目光却鹰隼般在林中扫了一圈。
走在前方的季南几乎是他停下的同时就停住了,垂在身侧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藏在树林中的人见自己被发现了,索性也不再躲,一个个从林子里冒出了头,聚在了傅毅洺他们周围,原来是一队人马不多的山贼,才六七个人而已。
傅毅洺一看见这些人,脸色更难看了。
他出门前还跟芙儿保证过,这些山贼打劫谁都不会打劫他,结果现在这些不长眼的就拎着刀跑到他眼前来了,还是当着芙儿的面!
这些山贼显然不认识傅毅洺,一照面就举着刀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恶狠狠地道:“放下兵器,老老实实跟爷几个走一趟,让人拿东西来赎你们,不然刀剑无眼,伤了你们的性命可只能去找阎王爷喊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