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说到了长公主想说的地方,她拉过程夫人的手,温声道:“夫人这话就错了,倘若程大人不是君子,又真的对唐大老爷的恩情不思回报,前几日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芙儿呢?”
“他有此举动,正说明他并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芙儿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既然如此,夫人为何不想想,当年他为何忽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一藏就是两年呢?”
程夫人微怔,神情有些茫然。
“我问过他,他说自己只把芙儿当做妹妹,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不想成亲,就藏起来了。”
“可这是理由吗?因为这个他就可以扔下我们不管了?他的担当和责任呢?”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我几次与夫人见面,都听夫人说起当年唐大老爷于雪地里救了你们的事,每次夫人至少都要说上两三遍,强调唐家对程家有恩,你和程大人如今的性命都是唐大老爷用他的命换来的,你们欠了唐家的,欠了芙儿的。”
“我与夫人并非朝夕相处,都对这件事知之甚详,如雷贯耳,想来程大人与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更是日日听您教导,少说也得听了千八百遍了吧?”
程夫人大概明白了她要说什么,面色涨红。
“这本来就是事实,他那时候年纪小,我怕他忘了,这才时时刻刻提醒他,难道……难道因为我说的多了,他心中厌烦,就能借机躲藏逃避婚约吗?”
长公主摇头:“无论是什么原因,程大人这么做自然都是不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夫人,这恩情和其它感情是一样的,别人主动给你的,和你开口管别人要来的,是两码事。”
“同样的道理,程大人自己记在心里,和你一再强调逼着他记住,也是两码事。”
“凡事过犹不及,恩情太重,就成了负担,尤其是夫妻之间,恩情大过了夫妻之情,对于被施恩的一方来说,日子就没法过了。因为他要一辈子背负着偿还不清的债务,每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自己亏欠了的脸,晚上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张脸,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欠了她,即便睡去了这份债务也躺在自己身边,一刻不得轻松。这样的日子,时日长了只会让人觉得还不如死了吧?”
“死”这个字让程夫人心头一凛,想到程墨之前险些命丧山贼刀下,又想到他前几日受的刀伤,指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难道在他的墨儿心里,也觉得还是死了更好吗?
长公主放在她手背上的手稍稍收紧,道:“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别的本事没有,自认看人还是准的。”
“程大人的确做错过事,但他本性不坏,绝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
“这样一个孩子,若是真的走上歧途,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
程夫人原想留长公主和唐芙用了饭再走,但傅清宸还在家里,他们不放心,便在晚膳前回去了。
公主府因为之前那场大火烧毁了一部分,近日正在修缮,长公主便搬来武安侯府暂时与唐芙和傅毅洺同住了。
傅毅洺知道他们今日要去程家,原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哪想到一等就等到现在,见到唐芙后少不得抱怨几句,诸如“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说什么了要这么久”。
若不是长公主还在这里,估计还要问问有没有跟程墨单独相处之类的。
唐芙耐着性子回答了,最后又反过来念叨他,怪他在孩子面前胡说,害得她和长公主今日在程家丢了好大的脸。
傅毅洺一听傅清玥竟然把自己昨日的话当着程墨和程夫人的面说了,差点没气死,当场就要教训他。
傅清玥却仰着小脸道:“可爹爹你昨日就是说舅舅是笑晕过去的啊,为什么你能说?我就不能?”
“我又没当着人家面说!”
傅毅洺怒道。
傅清玥秀气的小眉头一皱:“爹爹以前教我不能背后说人是非,那你昨日是在背后说人是非吗?”
傅毅洺:“……我……他本来就是自己笑晕过去的,我怎么就背后说人是非了?”
“那为什么不能当着舅舅的面说?”
不到四岁的孩子完全不明白其中道理,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傅毅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