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天光下,偶尔几许风声,有如呜咽。
若聂家大门没有歪歪地掉了一角,若那书着“聂宅”的匾额没有落在门前石阶上,这样红木的门、坚实的砖、匾额上沉稳的汉隶,和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该也是端庄大气的吧?
青衣男子和黑衣女子,隔着一段公子与姑娘、探马与苦主的距离。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在残破凌乱中,踩出一片嘎吱声响。
聂白敛了眉眼,右手反手握住背后双钩钩臂,慢慢走人大门。
门后是个不大的院子,院中只几棵老树,晦暗的青石板上,染着斑斑血迹。
见聂白停步凝神,方白羽便也站住了,手搭上腰间剑柄,静待着。
“和街上一样,尸体全部不见了。”
聂白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凝重,道:
“可是街上干干净净,这里仍尚有血迹。”
“聂家宅子是什么构造?”
方白羽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愈加沉冷。
“此处是前庭。”
聂白望向面前的宅子,门大开着,像有阴风从里吹出,道:
“里头是主厅,穿过主厅是饭厅,后头则是聂家院子。北厢房住的是伙房柴房的仆役,南厢房住的是我们小辈,东厢房住的是父亲的妻妾。”
“聂家上下多少口人?”
方白羽甫问出口,便暗自摇头,聂白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小姐,怎么可能清楚仆役下人的数目呢。
不料聂白想都没想,便答道:
“父亲妻八房,妾十五房,没名分的侍婢暂有七个,膝下五子八女,余下管家仆役等等加起来共五十二人,总共九十六口,不住在宅子里的唯有聂毅叔叔。”
似是感觉到方白羽的讶异,聂白低低笑了一声,道:
“在这么小的地方呆了十八年,家里最闲的怕就是我了,谁来了谁走了,怕也只有我最清楚。”
她声音很轻,涩涩的自嘲意味。
聂白叹了口气,慢慢向前走着,穿过主厅饭厅,目光在红木的檀木桌椅案几上流连。
看了十八年的花圃,走了十八年的青石路,不过几日光景,竟变得如此陌生。
孑然一身的她,又能归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