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

他用仅能支使的一只手，在血泊中挣扎着起身。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残缺肢体的挣扎，狄仁杰不自觉地死死攥住笔，汗透重衫。

他想挪开目光，但却似乎有着千斤重的东西，坠在心里，让他不能稍离。

仿佛过了有千年之久，张若均终于让自己“坐”起来了。

他“坐”得并不稳，半靠着他自己的下半截身子旁。

此时狄仁杰方才能看清他的脸，穿过血污，他的脸，俊逸依旧，从容依旧，双目柔和悠然，望着天际云层，径自出神...

没有惨叫，没有呻吟，甚至连雷声，都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安静得，只有风的声音...

张若均断气之时，大雨“唰”地一下，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没头没脑地，打在一切物件上，不计成本地，打在一切物件上。

——听到此处，饶是张本煜紧咬牙关，身体紧绷到极致，却怎么也挡不住...

灼热的泪水，滚滚而下，他不由自主地，全身哆嗦着。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是他一直引以为耻的父亲...

“那时我就想，他这样一个毅力超凡的人，究竟是何原因...要通敌叛国？”

狄仁杰仍陷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张本煜哽咽难言，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抚在红木桌面上的手，已变为紧紧抠住，胸中悲愤难当，气血上涌。

只听见“啪”的一身，红木桌子迸裂，碎屑落了一地。

而他既未出掌，亦未出拳，仅凭体内激荡难耐的真气...震裂了这张桌子。

狄仁杰回过神来，看张本煜情难自禁，连忙安慰道：

“大概是由于之前就流了不少血，所以令尊并未受太久的罪，一炷香的光景，就闭目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