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已坐好,下人又端了茶上来,沈红雨仍在直愣愣地盯着张本煜。
目光从初始的惊奇转为迷惑,迷惑,之后又转为欢喜,猛然直起身子,大声道:
“小世,去把我那坛子埋在书房前梅花树下的醉君子拿来,我要与都督喝一杯。”
沈世无奈,知道义父又陷入了往事之中,只得应了。
他因昨日之事,知张本煜容貌定然是与张若均甚为相似,将他们再次请入府中,全因拗不过沈红雨,其实此番实非他心中所愿。
但见此时,沈红雨以往发呆症时,大多时候是处于悲伤之中,或是愤怒不已,而像今日这般,欢喜却是甚少见到。
或者,这位李大夫不需医术,单凭长相便能解开义父的心结——
他如是所想。
“无缺,你可还记得,这坛君子醉是咸阳王冬至所赠...”
沈红雨笑得柔和而怅然。
他脸上的皱纹,愈发皱得厉害,眼睛却出入意料地年轻起来,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张本煜的手微微一紧:
无缺?
那是爹爹的表字吗?
“...那时候,你说咱们都不是君子,这酒不对景,我就把它搁了起来。”
沈红雨笑着接着道:
“这些年,我老在想,等哪天能碰上你,再把酒拿出来喝了。真君子,伪小人;伪君子,真小人,咱们两人,也算都轮了一遍,现下喝这酒,才算对景!”
“你是君子,我是小人?”
张本煜想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道。
沈红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能算是君子?哈哈哈,你看我这样子像么?”
“这辈子我连个人形都活不出来,还想着当君子,若让人知道,岂不是连牙都要笑掉?”
他大笑之时,唐三甚是紧张地盯着他看。
毕竟面对的那个,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万一狂性大发,无法收拾,也好赶紧唤人去。
笑声渐歇,喉底还带着未尽的尾音。
沈红雨眼中并无癫狂,唇边笑纹扰在,不为人知的苦涩,深藏其中,早已刻成痕。
“那我是君子?”
张本煜轻声问。
沈红雨不答,撑起拐杖,朝张本煜探过身子来,细究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叹息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