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之的人,穿了件突厥人的袍子。
那袍子,虽是皮的,外面罩以华丽的丝绸、里面想来也毛绒温软,但并不能让那吹箫的人,看起来哪怕稍稍丰润一点。
那袍子,简直就是笼笼统统地罩在他身上,明显地有些过大。
有多大,就有多显出袍下人骨骼的瘦硬。
箫,是一竿紫竹镶玉的乌沉箫,按在箫上的手指和箫孔的按触间,似有一种天生的默契,否则也不会在夜里发出这响彻天际、悠悠然若天籁的箫声。
那袭皮袍究竟是华丽的,但穿在那人身上,偏有种潦倒之感。
那突厥袍子本是悍野的,倒更显出那皮袍领上,那一段颈项的秀硬。
总之,那个人与那身袍是不合谐的,是有冲突的,但在这冲突中,反倒显出一种——
更加男子的味道!
那男子,生得长眉冷目,鼻口爽秀,但这秀很硬,给吴青莲的感觉,像是她大哥案上放着的那块关中友人送来的墨竹镇纸。
看起来虽是那么温润的,但摸在手里,才能感觉到那种秀到骨里的硬酷。
那邦邦硬的冷酷,全草上沙的墨竹镇纸都书写不尽。
他坐在一个大车的辕上,辕是歪的,因为车轴上的两上轮子,已有一个折断了,还有一个已滚在一旁。
车边有死人,十几个死人,老少皆有,都是中利器死的。
这更显得已脱了辕的、残活着的、拉车的一匹马,格外孤零。
车边,围着三个人,那三个人的目光都很阴冷,比草原上的寒星,还要阴冷。
他们眼里定定地盯着那个吹箫的人还有那人手中的箫,不说话,不吭声,也不动。
吴青莲在听到箫声不久,就摸了自己的刀,循声找了来。
她带刀只是出于一种习惯,草原儿女,刀就是她的魂,她的伴。
只是,但她再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局面。
她本想暗暗地,望一望吹箫的人就了事。
她在草场生存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箫声。
当然她也有在这种暗夜里就着风声暗暗走来、甚至不惊动一只狼知觉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