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的日子,人群之间相互远离,所以也只有依了这少数民族的惯例,来解决人生中最重要的交际问题了。
今年的跑马节,日子赶得特好,一连几天都是晴日。
——你可能没见过草原上的阳光,只见它那么匀匀细细地撒下来,马蹄儿、草花儿、远处的古捻山口、连同姑娘们头上的配饰、小伙儿们腰上的刀口,一样一样,都在阳光下发起光来,照得人人心明眼亮!
多么美丽的风景线啊。
酸酸的马奶口袋,已经敞开,浓浓的酒,香到了酒桶稍远处、就淡化成为一种欢乐的气氛!
不喝酒的人,都会染上几许兴奋,何况、这样的日子,又有谁会不喝酒?
同样是酒,在距会场稍远处的牛皮大帐中,所酝酿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
那个帐蓬很大,一碗酒却放在大帐入口处的一张粗劣的乌木案上。
案上刀痕鲜明,那是用刀子割切牛羊肉留下的痛迹,可是那个面貌斯文,正对着这一大碗酒发呆的中年人只怕并不知道。
他看着这一大碗酒,还有站在案前一脸横眉怒目的屈言路,心里由不得的怔忡着。
只听屈言路道:
“喂,李先生,你不是要见我二哥吗?你喝这了一大碗酒,我就带你进去。”
那中年人正是所谓李先生。
他愣愣地望着面前这一大碗酒,心中道:
“今天,只怕是挨不过去了。”
他本是关东秀士,本名李楠,一肚皮的才学,自十年前就投在高宗世子明王李长安麾下。
也是李长安麾下人才太多,他虽一肚子谋略,但这些年却并未很见重用。
如今,明王李长安与秦王李天信争夺驻京已到了剑拨驽张的地步,这次派人来塞上见韩商严,对明王来说,就是关于天下布势在西北一带一招至关重要的棋,所以李楠主动请缨来做这个说客。
没想到,光等这韩商严几乎就耗了他一个月时间,今日好容易有这机会,他岂能错过,所以别说是一碗酒,就是一碗毒药,他也只有认了。
只见他皱皱眉,伸出一支细白的露着青筋的手腕,端起面前那个粗瓷大碗,灌药似的一口灌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他只觉肚里火烧了一把似的,怪道人说塞上青稞酒是至醇至烈的。
那李先生满脸通红,艰难地压住肚里酒意,开口道:
“在下酒已喝了,就请言路带我去见你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