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脸色登时就落了下来,不阴不阳道:“娘,你是个睁眼瞎,别说玉翠没回来,就是回来了,你能看清怎的。”
老太太许是被“睁眼瞎”说的多了,浑不在意,向着柳絮和柳芽方向伸出了手,眼睛浑浊一片,正如王氏所说,根本就看不见东西。
柳絮亲昵的拉住老人的手掌心,感觉上面斑驳的皴痕,剌得人皮肤磨磨的难受,心里不由得存着几分柔软,缓声道:“小姥,我是絮儿啊,我把柳芽也带来了,还有个弟弟柳毛,身子有些弱,再养一段时间我让他来看您。”
盛氏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眼泪渗出了眼眶,颤声道:“你娘玉翠在家可好?我那几年骂她骂得狠了,她好几年不来看我,是记了仇吗?我不是不想见她,而是怕她回来了,惹上一肚子气。”
王氏一听不乐意了,接着盛氏的话碴道:“娘,这话会说不如会听的,你把话可得说得明白点儿。您不让小姑回来,是怕小姑回柳家时空着手,她婆母娘刁难她受一肚子气;可不是来咱刘家,我给受一肚子气。”
盛氏叹了口气答了声“对”,便没往下说,心里则叹着,这儿媳妇王氏何曾善待过自己闺女?
玉翠哪次不是充满希望而来,失望而归,最后一次做得更过分,因为下着鹅毛大雪,王氏怕风雪交加,人不留人天留人,索性连屋都没让刘氏进,直接给赶回去了。
那次的刘氏,刚刚失去了丈夫,查出怀了遗腹子柳毛,被柳家排挤苛待,正需要有人撑腰的时候,结果被娘家人又寒了心。
一个弱女子,没有娘家撑腰,没有丈夫撑腰,在婆家还能有什么地位可言?自己只能向所有人示弱,以期获得生存的一锥之地。
女子,难,古代的女子,更难。
一向觉得刘氏软弱不堪,甚至恨铁不成钢的柳絮,突然觉得,其实,刘氏的软弱背后,也有一个刚强不屈的影子,是自己一直忽略的它的存在而矣。
孤身一人,在亲人都背叛之后,仍苟且的活着,这需要的,恐怕是比死更大的勇气。
她活着,就是对三个孩子最伟大的呵护。
柳絮,头一次发自肺腑的想要呵护这个软弱的女人来,以不是柳絮的名义。
因为临近晌午,饭菜已经热在锅里,许是又冷又饿,即使闻着是简单的炖干白菜和蒸杂面窝头,也能嗅出一股浓浓的香味儿来。
盛氏几年未见外孙女,心里高兴,对王氏道:“淑华,两孩子做了一早晨的牛车,有些累了饿了,你先摆上饭吧。”
王氏一脸的不乐意,反驳道:“娘,本昌、农儿还没回来呢,不能爷们没在家,娘们在家先吃了,否则村里人该讲究我好吃懒做......”
盛氏气得重重咳嗽了两声,就王氏现在这副模样,哪里就有好名声了?怕是烂得不能再烂了。
否则,缘何刘农好好的一个庄稼朴实汉子,到现在也没说上媳妇,好不容易订的这个,今天冒出这个条件,别天冒出那个条件,牵着刘家的鼻子走,更可恨的是,飚着成亲后刘农分家别过,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是奇耻大辱。
盛氏气得的一拍炕席道:“淑华,你就当是你婆母娘我饿了,想先吃一口,中不?”
王氏又摇了摇头道:“娘,你这是诚心败我名声,这菜刚开锅,还没炖得滚烂,你若嚼了硬的胀肚,如不了厕,儿媳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盛氏气得又连咳了好几声,王氏赶紧上前,紧拍着盛氏的后背急道:“娘,你可别再病重了,咱的药渣子已经反复煎了三回病的了,不能再煎了,请郎中重新开药还得费银子......”
王氏的所做所为还真是刷新了柳絮的三观,周氏的不好,是明止张胆的不好,说不给请郎中,任你病死也不请。
这个王氏,该请郎中请郎中,只是这药嘛,要一幅药当三幅药、五幅药来用,今天咳症剩下的,明天接着熬;今年咳症剩下的药渣晒干了,明年若有咳症,就继续熬你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