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的心顿时一紧,电闪雷鸣想到,这李石头,定然是知道李氏昨夜出去是为了将柳絮报官,现在这样的眼色,只能说明一点,李石头是洞察一切的,只是碍于自己小小年纪,身单力孤,根本就算不清,也活不起,便故意讨好柳絮,以换取活下来的机会。
这样的年纪,就具有这样如狐的心智,何异于妖?
燕北想跳过木隔断,直接擒了李石头,一把拧断他的脖子。
燕北最后却是生生的忍了下来,白天的情景历历在目,石头一软弱下来,柳絮的母性就大发,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凭李石头一个眼神,就断定李石头对柳絮不利,打死柳絮也不会相信的,反而极有可能怪燕北太过小肚鸡肠,太过心狠手辣,只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而草菅人命。
燕北太讨厌现在的自己了,瞻前顾后,犹豫不绝,前怕狼后怕虎,一点儿杀乏决断的魄力都没有了,软弱得像极了冬天融化后的冻秋梨,软趴趴的不成样子。
燕北好生气恼,阴恻恻的看着李石头,他实在不喜欢、也不允许出现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事儿,这次,也一样。
燕北如豹子般盯着李石头,盯得眼睛发酸了,李石头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那样呆呆的、颇为复杂的眸光看着柳絮,安静的像一潭死水,让人看不分明里面的喜怒哀乐。
这种神情,燕北太过熟悉了,当得知燕侯府一百二十多条人命一夜昏飞烟灭后,他就是这样呆愣愣的,面如死灰,眼如死潭,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而此时的柳絮,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一大一小的两人紧盯着,大概是因为白天的事情,精神高度紧张,晚上睡不踏实,转了下身子,打着两个浓重的鼾声。
李石头的身子被柳絮碰得动了下,柳絮的身子一怔,半梦半呓间,本能的转回来身子,将李石头揽入怀中,用手掌轻拍着李石头的后背,轻轻唱道:“石头乖,石头睡,姐姐在这儿陪着你。姐姐给你唱儿歌。”
声音柔和的,比天上的月光还纯粹,听得人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来。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柳絮轻轻的吟唱道:“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好眠......”.
李石头先是怔了怔,随即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窝进了柳絮的怀里,嘤嘤的哭着,心乱如座。
燕北的眼光却是陡然犀利起来。
这首歌,是他刚刚来到柳絮身边时,柳絮以为他生病了,抱着他入睡唱的,如今仍是这首歌,唱给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燕北的心顿时有些酸楚了。
燕北的膝盖跪在坚硬的炕上,手掌扒着隔断,眼睛盯着李石头,生怕李石头突然翻脸,对柳絮不利。
这一宿,恐怕只有燕北一个人是睡不安生的人。
第二天一早,再看燕北,眼睛已经熬成了“熊猫眼”,却仍旧犀利如刀,只紧紧盯着李石头;
而李石头的眼睛比燕北还黏人,如同柳絮的小随从一般,走哪跟哪,于是形成了一个有趣的“三人行”。
如此这般过了三日,待石头的情绪稳定了些,柳絮抽身去了趟县城,看看现如今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同时也想探探龙图案,到底牵连范围有多广。
到了奇绣工坊,因为先几日的亵-衣事件,现在的店铺,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白天,几乎没有人走进店里来询问一二。
店里明面的销售不行,桂花暗里的交易却是成倍成倍的风涨,如滚雪球般迅速膨胀,不仅有妓子,甚至有贵人家的婆子丫头,桂花俨然成了江阴县炙手可热的生意人,大有越禁越买的势头。
柳絮看着打磕睡的陈怡,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还不醒醒?”
陈怡的下巴一下子磕在了量尺案板上,顿时本能的叫道:“客官想要买什么?”
柳絮呵呵笑道:“客官来看美人儿了!”
陈怡这才看清是柳絮,嗔怪的翻了一下白眼道:“就你嘴叼,瞎咧咧......”
柳絮则绕到了陈怡身后,双臂一揽,将陈絮抱了个满怀,手指在陈怡肚子上画着圈圈,嘴里不老实道:“我若瞎咧咧,就应该瞎咧咧你肚子里的孩子,先下手为强,认着当个干娘啥的......”
陈怡的脸色登时就慌了,忙伸手捂住柳絮的嘴巴急道:“别瞎说,三个月没做住胎,说出来就不行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说出来就不行了”的话太过不吉,忙“呸呸呸”的啐了两口唾沫星子,打了自己一耳光道:“菩萨勿怪,恕农女乱言无状之过,让小黑平安出生长大......”
柳絮面色不由一喜,原来,这陈怡真的怀孕了,只是月份没到三个月,不想往出说而矣。
柳絮学着陈怡的样子,装模做样的冲着西面的方向施了一礼,算是向菩萨“陪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