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鸣三遍,水行舟准时起床,洗漱起榻,披了衣裳在院中绕圈行了半个时辰,这是他坚持了半辈子的生活习惯。
一切就绪,这才到了宴客厅,对着仍旧罚跪的儿子水清泉道:“可知道错了?”
水清泉跪得笔直,仍旧不忘向父亲深施一礼道:“父亲,是泉儿偏颇了。泉儿知错了。”
水行舟向儿子挥了挥手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随父同去用膳。记得,以后与弟弟、妹妹同忾连枝,莫再生赚隙。”
水清泉答了一声“诺”,想起昨夜柳絮做的安排与说过的话,忙对父亲急切道:“父亲,泉儿有事相报,此事关乎万千百姓安居乐业,说不定让陛下对水家有所改观。”
“噢?说来听听。”以往水清泉见到水行舟,就像老鼠见了猫,如今天这样主动约谈的,本来就少之又少,水行舟自然乐得好好听听。
父子二人又转回了房中,聊了好一会儿,再次回到宴客厅时,早膳已经摆满了桌案,刘氏带着柳絮、柳芽、柳毛站在一侧,迎接着水氏父子。
待水氏父子坐下了,刘氏胆怯的指着桌子上的膳食,小心翼翼道:“民妇手艺不精,让絮儿动手做了早膳 ,大人好好品尝,喜欢哪样,民妇学会了做给大人和少爷。 ”
刘氏指着吃食一一介绍道:“大人,这是流沙包,略甜; 这是灌汤包,略咸; 这是雪泥豆纱,略糥; 这是......”
光主食就有十几种,加上各种配色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水行舟诧异的听着刘氏的介绍,感觉眼花缭乱,实际上,他与刘氏、柳毛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日子不短,那时的刘氏,是一个农村带着儿子、丢了女儿的寡妇; 水行舟,是一个自称衙役的落难捕快。
捕快虽然有权,却很多见,光江阴县就几十个上百个。
而知州大人,整个江州郡只有这一个,所以在得知水行舟的真实身份后,尤其是被水清泉威胁柳絮犯法后,刘氏更加胆怯了,仿佛多看一眼水家父子都心惊肉跳般。
于是乎,就有了今早这豪华的早膳,完全是刘氏逼着柳絮做的,柳絮绞尽了脑汁,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对于刘氏带领着全家如此的卑微情绪,柳絮实在看不得,对水行舟敷衍的施了个曲身礼道:“水大人,我们姐弟就不打扰大人和少爷用膳了...... ”
水行舟急忙阻拦道:“絮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和泉儿一样称呼‘爹爹’就好,不必拘谨,坐下一起用膳吧。”
水清泉意味不明的瞟了水行舟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往的他,称呼水行舟的都是“父亲”,从未称呼“爹爹”,虽然只是一个称呼,却显见这个水行舟对这个继女有多宠溺,甚至有种讨好的感觉。
柳絮并没有客套,也没有真的称呼水行舟,而是坦然的坐下。柳芽一向以柳絮马首是瞻,柳絮坐下,她也随着坐下。
柳毛不太懂得什么官职大小,前几天就已经跟水行舟一起吃过饭,面色倒还淡然。
只有刘氏,神情宁重,忐忑不安,即使坐下,只粘了凳子的四分之一边角不到,大气都不敢出。
柳絮将一块血泥豆沙夹到了柳毛碗中,亲昵的揉乱了柳毛的头发笑道:“毛毛,这是你最爱吃的雪泥豆沙,好长时间没吃到姐姐做的了吧?”
柳毛笑眯了眼回道:“还是大姐对毛毛最好了,可惜阿黄不在,要抢着吃才好吃。”
柳絮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燕北离开有段日子了,虽然没有传回什么坏消息,但人在外面,与九王爷对峙,让人总跟着提心吊胆。
柳絮轻叹了口气道:“没事,等阿黄回来时,姐姐再给他做。”
看着姐弟二人如此亲昵,水清泉觉得有些刺眼,轻皱了眉头道:“圣人云,食不言,寝不语。”
水行舟打断了儿子的话道:“你弟没去过学堂,这些规矩自然没人来教,你身为兄长,不能太苛责了。我暂时代胡县令统领县务,在此期间,就让毛毛入公塾读书吧。”
过去的柳絮,曾一度张罗着让柳毛进学堂,想过几条途径,捐银子,托黄掌柜,结果一拖再拖,如今只水行舟一句话便解决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柳絮还有另一层顾虑,便是柳树也在这间书院,经过几次事情,柳絮总觉得柳树是个危险份子,离得越远越好。
柳絮想推托,低头正对上柳毛兴奋的双眼,小脸激动的通红,稚嫩的声音问道:“大姐,毛毛真的要去学堂了?像大哥一样去学堂了?村人会不会像称呼大哥一样称呼毛毛为童生和秀才?”
柳毛是三房唯一的男丁,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是大伯家的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