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也吹不走笼罩着无当山的寒冷。
锁金村村长赵全举着火把,小心绕过虫蚁坡地,在一棵被藤蔓缠绕的参天古树前站住,火把柄敲了敲树枝,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进。”一个沙哑得像砂石磨砺过的嗓音回答。
赵全绕过古树、掀开藤蔓缠绕成的天然幕帘,露出深藏着的山洞入口,侧躬着身子一步步地往里走,最后走进一个豁然开朗的天然石洞。
一名头发灰白的男子,虽然脸庞还算年轻,但是必须拄着藤杖才能稳住摇晃的身体,似乎所有的力气都放进了一双鹰隼似的眼睛里,盯着赵全,哑声责问:“你来做什么?”
“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他们?!”赵全握着手把的指节泛白,手背的青筋爆起。
“阻止你杀人的只有我么?”男子嗤笑一声,“这锁金村想杀他们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赵全的眼神充满愤懑,咣当一下砸了火把,火星四溅:“你们这是抗命!”
“你心里很清楚他们是谁,咳咳咳……”男子呛咳了一阵才平息,“你家人要是知道,你为了所谓的任务杀了他们,你还有家可回么?”
“别忘了,你一家老小还在报国寺里住着,吃着雷府捐赠的米粮,喝着报国寺的山泉水,穿着了尘大师和众僧们缝补的冬衣。”
“永安城先地震再瘟疫,死伤无数,他们没有饿死病死,是因为沈芩为了疫病奔波献计献策,是钟云疏和雷鸣强势镇压了符纸之祸,是雷府仗义疏财、捐赠米粮。”
男子念完手中的密报,直接丢进了火盆,望着纸页变黑变红直至燃尽:“库藏在,我就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对钱记药铺的人下手。”
“不就是没有地图吗?可是,没地图他们怎么能找到钱记药铺落脚?”
“还有,就算你下令动手,听你的又能有几个?”
几句话就让赵全动弹不得,内心仍然挣扎:“可是……”锁金村素来行事有度,不循私!
“再等几日,他们一定会拿出地图,”男子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随时能吐出一片肺似的惨烈,“别忘了,交出库藏才算任务完成,才能就此分道扬镳。”
“哼!”赵全愤愤不平,“你这是循私枉法!”
“榆木疙瘩一根筋!滚!”灰发男子拄着藤杖,身体虚弱气场却足够强大,“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村长!只是多等几日罢了,比那些等到老死的任务好得太多。”
“再不走,我就按律处罚你!”
赵全敢怒不敢言,气呼呼地捡起火把,转身时憨厚的脸庞扭曲得宛如恶鬼,大步离开山洞,有律不遵,还要律做什么?
灰发男子伛偻着腰背,慢慢挪到石壁,用藤杖轻轻敲击,轰隆一声响,石壁裂开一个深邃的通道,尽头有三个大皮箱,静静地堆在那里。
男子一步步走近,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隔着半指距离,颤着手抚摸皮箱,略显僵硬的脸庞浮出最真诚的笑意,他这破烂身体还能撑不少时间呢。
……
赵全举着火把刚出石洞,就看到“媳妇”抱着“儿子”,嘴角微微抽搐,不悦地问:“你们跟踪我?”
媳妇抱着儿子换了一边手,绷着脸满是嘲讽:“怎么?老娘睡到半夜,突然不见了丈夫,还不能带着娃儿出来找一找啊?”
“现在看到了,可以回了吧?”赵全接过“儿子”,“走,回家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