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烛火摇曳,照得叶祝锦和叶琼的身形有些难以捉摸。
叶祖辉咽了咽口水,开始将事情慢慢道来:“三个月前,具体哪一日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琼姐儿落水之前不久,二哥突然找上了我,和我说京兆尹府的监牢里刚刚关进了两个和尚,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买通京兆尹府的狱卒,在监牢里和那两个和尚说些话……”
叶琼敏锐地抓到了不对,反问道:“为什么二伯找的是四叔你,而不是其他人?”
叶祖辉看了眼被烛火映照得有些可怖的叶祝锦的脸,正要糊弄过去,就被叶祝锦狠狠拍桌子的声音吓到,叶祝锦沉声说道:“说实话!你是不是说实话,琼姐儿可能听不出来,我做了你那么多年的长兄,我还听不出来吗?”
叶琼适时地插嘴道:“四叔,你可别忘了,你身上余毒未清呢。”
叶祖辉登时改了脸色,忙解释道:“大哥,我和二哥之间一向关系更亲密些,即使是分家后,私下里也多有往来,这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在吃喝玩乐上可是精通得很,有时候二哥会拿着钱来找我,请我接待一些人,却回回都不明说来的人是谁,我想着能拿到钱便也不怎么介意,只管把人伺候舒服了。一来二去的,二哥知道了我嘴巴紧,这才会找我做些其他事情。例如二哥现在的主簿之位,那也是我替二哥给人送了贿赂,二哥才拿到的。”
前世里,叶琼嫁人后也曾短暂地掌管过整个韩国公府,韩国公府是大凉朝的顶级世家,叶琼在那期间也算是见识了不少,随便一想就明白了二伯此番作为的原因。
叶琼冷笑道:“四叔,你还不明白吗?你做的,可都是些招待官员、输送贿赂之事,这可是明摆着的结党营私之事,为什么二伯要让你做,自己却轻易出面呢?他是在预防着出事的时候,可以把你当做替罪羊啊!”
叶祖辉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喃喃自语道:“我说他京兆尹府的主簿,为什么不自己去监牢里和那两个和尚说,而偏偏要来找我呢……合着,这事上他也是把我当替罪羊啊!”
叶祖辉深感懊悔与恼怒,说话也顺畅了许多,他说:“事实上,京兆尹府里,最大的不是刚刚被调进去当府尹的陈东梁,而是他叶禅衍!二哥给了我很多银子把京兆尹府上上下下都打点过了,就算是不听话的那几个也被打压得抬不起头。那日,我进京兆尹府的监牢,虽说是给了狱卒银子的,但是实际上,那狱卒早就被二哥嘱咐过了,要把我放进去。”
叶祝锦冷着脸问道:“他到底让你,和那两个假和尚说了什么话?”
叶祖辉犹豫一番,说道:“二哥让我和那两个假和尚说,他们的家人在我的手上,要他们在三司会审上供认,自己是被大哥你和三哥一起雇来给晟王叫魂的……”
叶祝锦登时站了起来,气得抓着叶祖辉的领子,反问道:“是你,是你让那两个和尚做的伪证?你是要害死我们,害死整个叶家啊!”
“我不知道!”叶祖辉惊恐地挣扎道,“二哥和我说的,他只说这件事做好了,我有钱拿,还能害到一直不把我这个庶子当回事的大房和三房,趁机和叶家撇清关系!我还是后来才听说那两个和尚在三司会审上毒发身亡的,还有什么雇佣契约的物证,我听都没听说过,我只是传了个话而已啊!”
叶祝锦喘着粗气,怒目圆睁,盯着叶祖辉的眼睛良久,才松开了他的领子,退后好几步摔回了椅子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叶琼无心安慰大伯父,因为她自己的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这是叶琼第一次真正地抓到,二伯参与了叫魂案的实证。
前世里,叶琼从未怀疑过二伯。
叫魂案刚刚案发时,二伯疲于奔走,用了各种关系替大伯父和父亲打听消息,直到后来叫魂案牵扯到了谋逆,爹爹和大伯父被判了斩刑,二伯才停歇了下来。
那时,爹爹和阿娘的棺材,一齐摆在灵堂之间。因为爹爹是获罪而死,阿娘是“自缢身亡”,整个灵堂冷冷清清,并无多少人来祭拜,只有曾叔公叶仁良一家待得久些,丧礼甚至还是卢夫人替叶琼办的。
二伯主要是在叶家祖宅大伯父的灵堂里哭灵,听说是哭得肝肠寸断,叶琼没亲眼见到,但是她见到了二伯哭着从马车摔下来,奔到爹爹和阿娘的灵前磕头,便也信了。
信了二伯是真心实意地为爹娘的死而痛不欲生,并一直对着二伯保留着那份亲人间的好感,甚至在叶环高中外放西北时,真心实意地为二房高兴。
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二伯,在背后狠狠捅了叶家一刀!
等等,叶环的高中?
叶琼隐约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向叶祖辉问道:“四叔,二伯让你招待的那些人,有什么你觉得比较奇怪的地方吗?”
叶祖辉愣了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我记得……好像里面有一位,长得细皮嫩肉的,没有胡须,说话喜欢掐着嗓子,人人都对他很恭敬。哦对了,他是个左撇子,我让人布置宴席的时候会注意这些。”
叶祝锦变了脸色,和叶琼小声说道:“这人,可能是宫中,或者是哪位皇家子侄身边的内侍。”
叶琼亦是满心惊讶。
大凉皇宫中,左撇子也有那么几个,但是满足人人都对他很恭敬,又细皮嫩肉跟在皇家子侄身边的,只有二皇子的贴身内侍郑公公。
二伯的背后,果真是二皇子?
若真是二皇子,二伯手上还有多少牌,他到底还有什么倚仗?
可惜,四叔知道的也很有限,叶琼仍不清楚,二伯到底在叫魂案中做了多少手脚。
但有一点是清楚明白的,二伯让四叔把叫魂案扯到谋逆之上,就说明了他从一开始就存了害死大伯父和爹爹的心。
叶琼一想到此处,就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但是还不能,如今只有四叔一份口供,二伯还是叶家人,二伯造的孽,会牵连整个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