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虽然一直很愿意纵容步清善,但他觉得自己的节操底线还是应该守住的。于是,他握住步清善的手,把他的兰花指压了回去,把刚刚那一幕彻底丢出脑海,说:“你……算了,你高兴就好。”
两个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既然要助天剑宗“一臂之力”,立刻就去魔修势力中排查哪些人会是天剑宗的探子了。他们要把自己摘出来,就得借探子的手把尊者的消息很自然地送出去,只有那些探子得之不易,天剑宗才会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并且愿意为了这个消息做出“正确”的反应。
排查探子需要一点时间,索性这边的事态不急,步清善也就颇有耐心地做起了这件事情。
等到把尊者的消息共享给沈清上几人以后,沈清上颇为意动。他不是贪心的人,也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去觊觎尊者手里的半仙器。只是,他醉心炼物一道,若是能有幸目睹半仙器的风采,对于他修为自然大有助益。对于这种专心炼物的修士来说,天赋很重要,勤奋很重要,而眼界同样很重要。
“不若我去那黑石大殿中走上一遭?听闻只要魔修去自动报名就有机会了。”陈艾主动说。
在场众人中,唯有陈艾和相清水走的不是正经的道修路子。但相清水的力量体系和三千世界中的修士格外不同,或许能被人看出什么来,他自然不能去冒这个险。陈艾却是可以的,像他这样的半人半魔虽然特殊,但三千世界中总还有一些例子存在。如果他们真要去试探尊者,也只有陈艾能去了。
自从陈艾跟了相清水后,虽说他是被契约成仆从的,但相清水并未折辱他。他在青阳峰上过的日子甚至比他在万法宗中过得日子好太多了,所以陈艾虽然情绪淡漠,心里还是有一些感激。如今,他既然能帮上忙,就很愿意做这件事情。更何况,既然黑石大殿能提升修为,他去了对自身也有好处。
妖皇眉一挑。他其实不关心陈艾。但看在陈艾所契约的那个血婴曾经做过他的储备粮,他仍是开口提醒了一句:“我劝你不要去。去过黑石大殿的魔修们虽然提升了修为,谁又知其中没有隐患?”
“你是说境界不稳吗?这没有关系,日后多加巩固便是了。”陈艾小心翼翼地说。
“愚蠢!”妖皇毫不客气地说,“既然是半仙器,自然会有一些独到之处。我仅仅是举个例子,那些入过半仙器并提升了修为的人,他们是不是欠了半仙器主人一个机缘?谁知道这个机缘日后会用什么还呢?如果是用全部的修为来还呢?如果是用所有的气运来还呢?他们日后定是要倒大霉的。”
众人皆惊。陈艾更是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妖皇又说:“大世界和中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灵气充沛程度?这其实不算什么。哪怕是灵气极其匮乏的小世界,我种几条极品灵脉下去,再摆上一个高阶的聚灵阵,我也能叫周身的灵气充沛程度直逼大世界。资源多寡,终究是身外之物。修士们之所以向往大世界,是因为法则的深浅不一样。”
小世界的法则之力最弱,中世界的法则之力已经开始完善,至于大世界的法则……那是已经极致到可以隐隐触摸到仙界的法则。如此,修士们如何能错过呢?这也是为什么大世界的修士眼界最宽。
“这也是为什么你之前一直在小世界中轮回,因为小世界的法则是最好蒙蔽的。”妖皇指着步清善说,“如你这样注了水的十世善人,在中世界内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没有空子让你钻。所以,你在小世界中一直轮回了九世,算上你最初的一世,已经成了十世善人以后,才会被投生到中世界。”
“而大世界的法则既然能容得下半仙器,更是你们非亲身经历所不能想象的了。”妖皇继续不急不缓地说着,“修士们逆天而又顺天,能找到自己所证之道的,往往已经触摸到了一丝法则。天赋秉义的修士更是能利用那一丝法则!那位尊者或许靠着自己不能利用法则,但有了半仙器却是能了。”
一个能利用法则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利用了法则之后,或者说是钻了法则的空子以后,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都能不沾因果了。这就和凡人的法律相似,哪怕一个人杀了人,但他钻了法律的空子,法律不能判他有罪,那么他就是无罪的,就不能被判死刑。一个修士不沾因果,那么即使他恶贯满盈,他飞升时的天劫也不会刻意加重。
所以,妖皇不相信那位尊者会如此好心,他难道真舍得不计代价地让众多魔修增长修为吗?这怎么可能!他此刻没有收取报酬,这只能说明他图谋的东西更多,多得现在这些魔修们还都付不起!
听了妖皇的话以后,大家都倒吸一口气。
相清水情绪直白,便说:“既是如此,那半仙器真是叫人趋之若鹜了。”
步清善立刻神情紧张地看向妖皇。
妖皇忍不住靠近步清善蹭了两下——这动作神似当初的小猫——才神色淡定地说:“你放心,不过是一个半仙器,这还不至于叫我心生波澜。”虽说,他若是有个半仙器,日后行事就更方便了,但一个半仙器还不至于让他贪念缠身。他是想要获得无上的力量,这没错,但他不会沦为力量的奴隶!
步清善立刻就放下心来,说:“待我们图开洲上的水搅混,我们便回御妖门吧。”
妖皇十分满意,终于把步清善心甘情愿拐回去了,不枉他说了这么多。待他们回去,就该举办盟誓大典了。这一回,任他沈清上如何阻止,都没有用了。毕竟,这回可是步清善铁了心要回去的!
哼,就知道小清善对他最好了,才不舍得让他直面危险呢!妖皇觉得自己实在机智。
虽然偶尔会被百足偷偷吐槽情商不高,但妖皇毕竟是妖皇,恋爱中的人谁没有一点小心机呢?!
“如此,你们想要黑吃黑的就抓紧时间赶快黑吃黑,你们在图开洲上不会停留太久了。我在安港城等你们。”沈清上通过魔镜说。他因为之前要回宗门报信,至今还没有抵达图开洲,仍在半路上。
身为大家长的沈清上自然能看出妖皇的不良意图,但是拥有半仙器的尊者太过危险,沈清上不放心师弟师妹们在西北欢城停留太久。和他们会遭遇危险比起来,嫁师弟也不算什么惨剧人寰的事了。
陈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没能帮到你。”他原本还想帮沈清上去感受一下半仙器的。
沈清上确实觉得遗憾,不过并没有太过遗憾。他温和地说:“无妨,你们就该安全为上。”
百足赶紧说:“半仙器虽然难得,但一方大世界中总有那么一两件。此次错过便就错过了,待我们日后一起去了大世界,总有一些机会可以见到半仙器的威能。”他到底不忍心让沈清上太过失望。
沈清上应了一声。
有琴清若之前一直没有插话,此刻才说:“那位尊者到底是合来历?你们可有线索?”
这个问题,步清善之前已经和妖皇讨论过了,说:“并无什么线索。大世界也有三千,这三千虽是泛指,也可知大世界的数目并不少。谁知道他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妖皇虽然曾在一方大世界中呼风唤雨过,但也不过是一方大世界。他没有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所以也想不到那个尊者的来历。
若妖皇是独身一人,他还可以直接找上尊者面对面地试探一回,但他如今多有顾忌,便还是不暴露为好。不过,一方中世界中竟然藏了一个拥有半仙器的修士,妖皇还是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
如果没有步清善,这方中世界或许和其他中世界一样,并无太大的区别。但如今天地大劫将至,而步清善却是景兴中世界的人,这就显得景兴中世界格外不同了。他的身上奥妙太多,比如说他明明是个修士,按说已经断了尘缘,却还是有着难以计数的凡人气运,天道必然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
天道的棋盘,谁也看不透。但是,妖皇可以肯定,步清善必定是比较关键的一个点。在这样的情况下,妖皇当初命悬一线时动用了他父亲留下的法宝,就被传送到了步清善面前。如今,却又出现了一个拥有半仙器同样疑似于来自大世界的人,莫非他和妖皇一样,也是天道事先步好的一道棋?
这种想法让妖皇醋意横生。于是,他更要想办法阻止那个尊者和步清善见面了。
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在小清善心中与众不同就够了!妖皇的隐性占有欲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有琴清若又问:“那么,之前宇文皇室中的那些事情会是这个尊者弄出来的吗?既然极阴门的两位门主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咳咳,暖床人,那么他要操控极阴门做点什么,必然是很容易的吧?”
“这些阴谋诡计都是小道,那位尊者既然来自于大世界,怎么会沉迷于小道?”步清善说。
妖皇并不放弃任何一个抹黑那个尊者的机会,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人。他冷哼了一声,态度冷淡地说:“可是,这不妨碍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既是魔修,自然是世道越乱,越有助于他的修行。”
有琴清若叹了一口气。她曾为凡人的时候,是经历过家国破碎的,她更是乱世的直接受害者。虽然说她忍辱负重地活了下来,但她也承认,那活得太过辛苦。如今,宇文皇室已经几乎走到了末路,即使还有宇文公主在,但气运既然已经不属于宇文皇室了,那么这个国家迟早是要换一个皇帝的。
图开洲上,乱世将至。修士们还照样生活,凡人们却要过苦日子了。
有琴清若的心中一时生出了诸多感慨。
“我猜,天剑宗内部大概存在着不小的分歧。一部分天剑宗人只知道埋头苦修,对于他们来说,天剑宗很重要,名誉很重要,修为更重要。这些人还算可敬。但是,还有一部分天剑宗人却野心勃勃,想要扩张势力并且拥有更多的资源。”沈清上的声音从镜子中传来。大家又一起看向大师兄。
“后者若是心正也就罢了,我猜他们应该早已经走上歧途心术不正了。于是,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利用埋在极阴门中的探子对上了宇文皇室,想要把这个第一世家干掉。那位尊者估计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并没有阻止,他或许另有算计。关于这一点我的看法和步大猫一样。”沈清上说。
“步大猫?”
沈清上淡定地说:“我一直不知道某人的姓名,只知道他以前是小猫,现在化作人形便叫大猫吧。而他既然快要嫁入清善师弟家了,自然随了清善师弟一样姓步。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大师兄永远都是威武霸气的!各种阴谋阳谋都是信手捏来呢!
“沈百足?好像不是很好听啊……但也勉强能接受吧。”百足故意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步清善立刻盯着妖皇,一字一句地说:“对哦,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谈恋爱谈到这份上也是醉了。果然是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还好他不是凡间的皇帝,否则妖皇就是倾国倾城的妖妃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妃啊!
妖皇:……
“这个我们私下再说吧。好不好?”妖皇放低了语气,放缓了语速,眼中立刻显出了一点可怜。
围观了这一切的百足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相。
妖皇不全是用美食打动小妖后的,他的恋爱真谛绝对是不要脸,很不要脸,彻底不要脸!
百足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这么美的脸不能不要啊。_(:3」∠)_
沈清上哼了一声,继续说:“那个尊者大约是想要让图开洲上的凡人界和修真界同一时间都乱起来吧。虽不知道他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满足只弄乱一个图开洲。上三洲只怕都在他的计划内。不,或许景兴九洲都在他的计划内。中三洲上还有不少修士,而下三洲上虽然只生活着诸多凡人,但照着图开洲来看,那个尊者是连凡人都不想放过的。如此,他自比天剑宗更让人头疼。”
若是没有妖皇,一个拥有半仙器的大能在中世界内几乎是无敌的。而如果那个尊者的图谋真的如此之大,那么御妖门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了。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如此,也可以解释那个尊者为何小心行事了。中世界或许没有人能克制他,但大世界中肯定是有的。别的门派暂且不说,正道三宗都是大世界中某派的附属门派,他们自然有方法能联系大世界。如果他暴露了自己,只要中世界的人向大世界求救,他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逍遥了。”沈清上又说。
涉阳难得说了一句话:“有些厉害的魔修……他们想要增加修为,有时候会丧心病狂地把整个小世界血祭了。”虽然至今没听说过有魔修敢血祭一个中世界的,但指不定尊者就是这样的疯子呢?
正道三宗都可以向他们的总宗求助,御妖门却不能。御妖门的根基在景兴世界,御妖门全部的势力也都在景兴世界。这个门派虽然历史悠久,在景兴世界中占了一定的位置,但门派中从未有过大能顺利从化神期提升到出窍期,然后被接引到大世界中去。也就是说,他们在大世界中无人可用啊!
妖皇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御妖门在大世界中无人可用,他有啊!
如果把整个御妖门搬到大世界中……虽说门中暂且没有出窍期及以上的修士,但是架不住化神期的修士多啊(那些住在隐居之地的老祖宗们大都是化神期的)。虽出窍期以上还有大乘期和渡劫期,还有渡劫失败专修的散仙。但是,化神期的修士多,这也够看了。至少,他们不能任人欺凌了。
而且,等到了大世界中,谁又能说那些隐居之地的老祖宗们不能迅速突破到出窍期呢?
妖皇忍不住“含情脉脉”地看向步清善,他觉得自己遇到步清善以后,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听了妖皇的话,沈清上又忍不住给妖皇泼了冷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你原先所在的昊穹大世界中,那些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吧?既然你都已经‘死’了,人走茶凉,就算你以前有不小的势力,只怕现在都已经被瓜分了。”除了百足、涉阳和骨含,妖皇手里再没有别的可用的人了。
妖皇不怎么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待我回去,挨个再揍一遍,妖皇便还是我。御妖门中多妖修,两方势力可以融合得很好。”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御妖门不肯屈居人下。
妖修们其实大都简单粗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但是,御妖门中不光有妖修啊。
好在,按照妖皇的推测,御妖门其实的妖修做主的……那么,他应该能把整个御妖门“吃”下。
“这些事情日后再说,不到万不得已,御妖门不必整个门派都迁移。既然现在有人想要把水搅浑,而我们洞察了先机,就更要浑水摸鱼了。先不说了,我要联系一下掌门。”沈清上说。他独自回门派传了一回消息后就学乖了,把自己炼制的镜子送了一面给掌门,如今也能直接和掌门联系了。
天剑宗在图开洲上经营了万万年,安插在魔道中的探子自然很有一些。步清善和妖皇花了不多的时间就找到了一个地位还算不低的探子。他们引着那个探子自己发现了尊者的存在。当然,这个探子能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魔道出现了一个能一统魔修的人物。但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惊骇了!
见消息顺利传回了天剑宗,步清善几人也不多留,迅速退回了安港城。这里靠近离海,他们雇上一条红莲舟,便可以离开图开洲了。步清善又特意给衡康传递了消息,衡康便也迅速退了回来。
再次见到衡康,步清善显得非常高兴。此次他们在图开洲上经历颇多,又得了不少消息能解御妖门的危机,可以说是意义十分重大,而他们注意图开洲的起因之一却是衡康最初给步清善传的消息。
见步清善和衡康相谈甚欢,小心眼的妖皇把步清善拎回了房间里。
红莲舟上的配制很高,舟上房间众多,虽然每个房间不大,都布置得都很精巧玲珑。妖皇自然和步清善住了同一个房间。步清善窝在妖皇的怀中吃着葡萄,甜中微微带了一点酸的味道刚跳上舌尖,又被妖皇夺去。他非常感慨。当初来图开洲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回去时却可以如此享受。
然而,老天爷似乎就存心不让他舒适太久。到了离海深处,红莲舟忽然大幅度晃荡起来。
“来的时候,我就骑着一柄破剑,一路上尚且平平安安的。现在花大价钱坐了红莲舟,竟然遇到危险了?这都叫什么事儿!”步清善忍不住吐槽说,“这可是号称最安全的渡海工具红莲舟啊!”
衡康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心虚。
他一直运气极差,幼年坎坷,此后也一直不顺。若不是有大毅力,他早就废了。当初闯小秘境的时候,他便是差点死在里头,好在有步清善的丹药相助。而就拿他这一路来说吧,衡康来图开洲上的时候遇到了龙吸水,此刻他回宁中洲了,又遇到了龙吸水。他不免觉得整船人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凭着妖皇的修为,龙吸水一点都不可怕。但是,前提是他和步清善没有被卷入空间裂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