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心里有准备,秋桐心头还是一跳,知道他还是来了。低头,透过盖头的间隙,她看见一双黑色云纹的朝靴,以及耀眼到刺目的白色锦袍!
白——白色?
如雪一样的清耀,如雪一样的冷寂;可是,也可以是如云一般的圣洁柔软,如樱花一般的唯美烂漫。
其实,白色,她挺喜欢的!她也喜欢雪的无暇和飘渺!其实,如果,她也换上一身白色的婚纱,会不会更好些?秋桐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一想法。
元瑾玄看向立于厅堂中央的红妆女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厅堂中蔓延的安静的诡异,他的步伐娴雅悠闲,薄唇带着浅笑,眸光幽深静谧,气定神闲。
众人默默看着大厅中央的一对红白鲜明的新人,皆是屏息凝神!因为,除了静默,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好。
元瑾玄眼风扫了下石化般的喜娘,淡淡吩咐道,“开始吧。”
眸光若刀,似有切肤之痛,喜娘蓦然从呆愣中惊醒,不敢再去瞧那令人恍惚的俊逸容颜。红色绸带的一端被新娘执着,一端理应该给新郎,可,此刻喜娘却不知道这绸带该给谁。
不过万幸,陆公公将绸带从喜娘手中接过,接着递给了元瑾玄。
陆公公那声“王爷”,让喜娘如梦初醒,才真正意思到,这个俊美得不似真人的年轻男人竟然就是今日婚礼的主角之一,当今的靖元王爷!
想着方才靖元王爷淡淡扫过自己,他那眼睛带着冷光,像藏着锋利的利刃一般,刮得人肌肤生疼生疼的。喜娘心胀如雷重捶,眼睛也不敢再落在这位靖元王爷身上,挪步到秋桐身边扶着秋桐的手臂,一双手颤得利害。对于靖元王爷为什么没有更换新郎该有吉服,反而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喜娘已经无心也无力关心,她只祈祷着这场婚礼赶快的、顺顺利利地结束。
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在颤抖,那么明显,秋桐低头,一眼就认得出这双手是那个微胖喜娘的双手。
这又是何苦,秋桐想去拍拍喜娘得手,让她不用紧张,可是,自己其实也挺紧张的,一双拽着红绸缎的手仅仅拽在一起。
司仪看着眼前这一红一白的两个新人,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心神稳了稳,然后清了清喉咙,贺唱起来:
“一拜天堂—”
众人噤声看着堂中的一对新人,就见新娘子竟然站立在原地,巍然不动。
元瑾玄微转过头,目光如束淡淡落在身边红衣女子身上,她傲然而立,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让人怀疑就是山崩地裂她都不会弯下一寸。姿态清傲,如一株雪里红梅,傲然绝世。
喜娘额头冷汗如注,双手抖得更加剧烈了,她看都不敢朝元瑾玄方向瞄上一眼,压低的声音也带着惶恐的颤音,“娘娘,该拜堂了。第一拜,是拜天地!您就跪在您面前的蒲团上,然后磕个头。”
哀求殷殷,便是盖着红盖头,秋桐也是动容。她向来是心软之人。
“一拜天地——”
喜娘挽着秋桐的手臂,引导着秋桐略往前,秋桐却是突然往元瑾玄身侧靠近了一些,扭头面向元瑾玄方向,声音很低,但是,也足够身侧之人听个清楚,“王爷,今日婚礼是否势在必行?”。
元瑾玄微愣,看着女子头顶红色流苏喜帕,朗声道,“自是君无戏言!”
秋桐微愣,心底有丝热潮涌现,原本她只是想私底下再次和元瑾玄确认他的意愿而已,却不想他竟然如此对着所有的人这么说。倒好似当众给她承诺一般。
感到元瑾玄警告似的目光再次落于自己脸上,喜娘托住秋桐的手臂,福灵心至,对着秋桐劝说道,“娘娘,吉时快过了,您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在说也不迟。”
秋桐垂眸,不知道自己是否就如此稀里糊涂完成拜堂礼仪。婚姻不是儿戏,秋桐不记得谁说过,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如果,真的嫁了,她以后不就不那么自由了!秋桐觉得,她不想结婚的绝大部分缘由中,不想受到束缚一定占了百分之90以上。
但是,事已至此,她能逃婚么?不,确确的说是拒婚?在满堂宾客在场的情况下当面拒婚!
如果,她此刻公然拒婚,自然是狠狠地打了他靖元王爷一个巴掌,秋桐认为,她虽然有些不满这靖元王爷他的专制,但是,却也不会有什么仇恨心理,他们还不至于互相结仇。而且,另一方面,便是平民人家都容忍不了诸如逃婚或者拒婚这般的丑闻!靖元王府若是遭受一丁点辱没,靖元王府必然会反击报复。
现在拒婚,不过是两败俱伤,于己没有半分好处。而,如果安然接受这场婚礼,秋桐想,自己还是有些利益的。譬如,此后,她就不必再考虑结婚之事,至于,这个靖元王爷喜不喜欢她,其实,她并不介意的。大家,其实可以各过各的!
想着以后大家各过各的美好日子,又有着身边喜娘的再三催促,秋桐昏呼呼的顺着喜娘的指示弯腰下跪鞠躬叩首。
所谓拜天地,就是敬拜天上神仙。
才完成拜天地的礼,却听着隐隐传来噪杂之声。
间或间似乎还听到“秋桐”二字。
秋桐起身,站直了身子,伸手想去揭开盖头看怎么一回事,却让喜娘给制止了。这新娘的盖头只能有新郎揭!
噪杂声没有减弱,却是越来越清晰,其他观礼的人也纷纷朝门口看去,谁也没有发现元瑾玄在那一刹那露出一丝别富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