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觉得自己的好心情突然不怎么美了。
看着兴高采烈,兼手舞足蹈的颜其云,颜知府额角青筋突突跳的,他这个侄子对这个慕姑娘真的是有些过分的殷勤了。而且,也不看看场合,在王爷面前这么个没正行,他们颜家的脸可丢大发了。
颜知府往元瑾玄身侧移了小半步,恰将颜其云完全安全地挡在自己身体后面,他同样看向秋桐地方向,目光略转回来,做介绍道,“王爷,那位就是这次献汌将整治方案的慕姑娘了。”
听到颜知府的介绍,同行人有几个不约而同看向颜知府指着的方向,他们都是汌江治理的负责人,这段时日或多或少的都听过‘慕姑娘’这三个字,心里难免都存在几分好奇。
毕竟,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汌江整治方案,就算其是男儿身,众人也难免不夸其才华出众,能力出群,而,实际上,她是一个女子,这就更加令人津津乐道了。
“尔等先行一步,本王稍后就到。”元瑾玄说完便朝秋桐方向而去,颜其云紧随其后,颜知府唯有瞪着颜其云的背影干瞪眼。
“颜大人,这位慕姑娘是哪里人士?父母何许人也?令侄儿好像和她很熟的样子。”
颜知府对这些问题一时回答不上来,但,瞧着身边同僚有些热情的态度,颜知府本来已经淡了的心又有些紧张起来。
一家女百家求,自己的眼光是不赖的,别人的眼光也是尖的。而且,这靖元王爷今日这么远远的见了慕姑娘一面就亲自接见,可见,靖元王爷对着慕姑娘的印象也十分的好,不出意外的话慕姑娘来日的封赏必然不低。
颜知府一时心中有种特别的鸡肋感。弃了这个慕姑娘,他之前所作的一切不就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但是,如果真的娶了这个慕姑娘当颜家妇,这身有痼疾就是个问题。
秋桐本是无所谓的,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的。但是,他向她走来想干什么?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秋桐悄悄挺胸收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是个一味退缩的人。
同样看着朝他们而来的人,刘平身体不自然紧绷,他便是再没有见地,也知道他们一行人一定出身不凡,不说他们身上穿的锦衣华服,单单就那气势,分明是奴仆成群的贵族才有的。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慕姑娘好似也十分在意。
“慕姑娘?”
秋桐微转过头看向刘平,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去别的地方走一走。”
“慕姑娘,我——”刘平很想说他可以留下来。
“没关系。”秋桐摇摇头,她不想刘平因此平添什么意外的麻烦事,毕竟刘平的圈子非常的简单。
颜其云跟在元瑾玄身后,踩在杂草丛生的羊肠小路上,依旧如履平地,健步如飞,“慕大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啊!”
巧什么巧!她这真的是闲得无聊了,好好的日子偏偏跑到这乡间野外来,在城里头逛逛街,或者在家里面练练瑜伽,拉拉筋难道就不香吗!
这些时日下来,秋桐和颜其云的关系还不错,彼此也有些熟悉,伸手总是不打人家笑脸的,“我出来吹吹风,透透气。”
待到走近,面对面地站定,颜其云兴高采烈地,“吹江风可不能在这里,我知道有个好地方,视野又好,还好玩的。”
颜其云来泗汌府一段时日,整日出门,倒是比老泗汌对泗汌府还熟悉,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问他准的没错。
元瑾玄望入秋桐似乎在发光发亮的眼睛,记忆之中这双眼睛似乎从未有过忧郁,更遑论悲伤,有时候他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够养出这样的人儿。一段时日不见,她似乎更加亮眼了。今日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绣水仙的长裙,天蓝色丝绸制作而成的帽子,帽子下眉目如画,红唇鲜润,两侧耳垂挂着一对孔雀蓝镶珍珠耳坠。她素来极为注重自己的妆容,他记得,好似每次见她,她都将自己打扮的极为精致!起初他以为,她也不过为搏他注意罢了。不过,现在想想,或许,她自来就是如此,时时刻刻打扮入时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精致似乎已经刻入了她的骨子里头!
“这段时日,你过得不错。”元瑾玄如是说道。
秋桐想怒呛回去:那你希望我过得怎么样呢?悲苦?凄凄惨惨戚戚的?这个世界上又不是谁离开了谁,地球就静止不动了。自己生活的越好,越精彩其实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反击。
“还过得去。”秋桐觉得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幸福如蜜时没有必要去向别人炫耀,举步维艰时也不用去向别人倾诉。低调才是王道!自己可没必要逞一时只快!
“我去周围转转。你们先聊。”颜其云从小极懂得审时度势,虽然,他喜欢热闹,更加喜欢看热闹,凑热闹,但是该给别人让出空间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杵在那里给人家碍眼。
待到颜其云离开了,元瑾玄似随意问道,“怎么到了泗汌府?”
秋桐还以为元瑾玄会问宁南相关的事情,她也已经准备了再打一番硬战,毕竟那次‘舞林大会’上,她的举措带来的后续影响非常大,涉及官场的官员之多,牵连之广,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她的本意真的就是还那个昭昭可见日月的明大人一个公道而已。
“世界那么大,趁着年轻还能走得动的时候四处走走看看,免得年老的时候扼腕。”彼此能够和平相处,秋桐还是很乐意的。
她的想法,永远有异于常人的特别。然,泗汌府之行,难道就真的只是兴致突起?天下那么大,比起泗汌府有意思的地方多了去。
“你这次献给泗汌府的汌江整治方案出人意表,颜知府带头向朝廷请命为你征求封赏。”元瑾玄看着秋桐帽檐下苍白而柔润的脸蛋,声音不知觉也柔和起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颜知府请命为她征求封赏?颜其云好似说过,汌江整治若是好的话,到时候她也是有功劳的,难道这奖赏来得这么快。但是,其实,说起来,她给泗汌官府献上那个堰坝的模型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朝廷的封赏。就是为了了她的这些田地而已,真的。
秋桐摇摇头,淡然道,“封赏什么的就不必了。”
看着秋桐淡然无谓的样子,元瑾玄不知怎么的,心中总有些莫名的火气,“是因为存了私心,不好意思接受朝廷赏赐?”
若说,她身上最吸引人的是什么,那么,与世无争便是其中一条。人活于世,为功名,为利禄,又有几个能真正的免俗。从第一次,元瑾玄见到秋桐,他就厌恶于她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外表乖巧纯洁,底子中却又虚伪而做作。归根结底,不过是所求更大而已。这些不过是宫中女子常用的争宠上位伎俩!
但,时至今日,他越发讨厌她万事皆可抛的洒脱,这世上似乎什么东西,什么人都不在她眼里,说丢就丢,说抛就抛。他相信,终于一日,就是在泗汌府的所有一切,她也可以说舍弃就舍弃。
元瑾玄嘴角微微翘起,秋桐觉得,他那淡淡的笑容总带着嘲讽的笑意。虽然,她初衷确实不纯粹,但是,不管怎么说,最终当地的百姓居民也能够获益,不是吗。
“就允许你们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就不允许我处江湖之远也忧其民?”怼人谁又不会呢,秋桐装的越发淡然,越发超然,越发博爱一些,说起道理来,她也是一套一套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无责?”
“呵—”元瑾玄禁不住笑出声,他实在想不出她以前的生活环境是如何的,说她知书达理,实际情况有些违和,说她不通文墨,偏偏她谈吐并不粗俗,甚至还能语出惊人。或许,他对她的认识还只是冰山一角!这又是个极其让人讨厌的!
“你笑什么?”秋桐发现这个靖元王爷果然很讨厌,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一定也是。
元瑾玄笑意增加了几分,“本王只是没有想到,本王的爱妃竟然如此忧国忧民,大爱无私而已!”
秋桐轻扬下巴,目光微抬,不理会元瑾玄的讽语,这种时刻,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看着秋桐略有些发红的耳根,元瑾玄越发觉得有些有趣,“怎么,让本王给说中了?”
秋桐却是没理会元瑾玄,她的眼睛悠然睁大,睁大,再睁大,注意力越过元瑾玄看向远方,而且目光是越来越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