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村发生如此惨案,不过次日就在泗汌府传开了。
颜知府作为一府之长官,昨夜就已经得了消息,乍闻这噩耗,他差点没有晕厥摔倒。任期之内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不惊骇,这少不得是他为官生涯的一个污点。
他本以为,汌江整治会让他此生的官途顺风顺水,却不料竟然来了这么个意外,这可真是福无双至。此后,便是考核升迁之类的,这次赖家村的惨案少不得会让他人拿来出来说嘴。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却是料理好赖家村的事宜。
颜知府紧赶慢赶的才在大次日来到赖家村,却不是他故意推脱的,他这一府之长事务繁多,猝然离开府衙总要做些交代,而且,他是文官可比不得武官来得御马娴熟。
到了赖家村后,颜知府才知道,原来元瑾玄在惨案发生的当夜竟然就早已经到了,而且,已经让人做了许多善后。颜知府少不得要带着地方官上前请罪。不过,幸好,元瑾玄对于这事倒没有过多怪罪,只是,让他们先进行善后处理而已,至于,其他,只能稍后再论了。
颜知府见着同僚精神不济,免不了要出口问问的,“张大人,你可还好?”
张知同闻言摇摇头,强打起精神道,“无碍,无碍!”
颜知府想伸手拍拍这位张知同肩膀,说句,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的。张知同的嫡女和嫡子昨日据说也到了这赖家村草甸游玩,看张知同神色,怕是人还未找到。而这坠崖,怕是凶多吉少!
过了少许,张知同的家仆匆匆赶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可,好歹的,张知同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张大人,若是你有事,可先回去,这些我们处理就行。”将心比心,颜知府却也理解张知同的心情的。
张知同自然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去看看侥幸逃过一劫的儿子,可是,身为父母官,他知道他现在根本就不能离开。何况,他的嫡女还未找到,可,恐怕是找不到了!
“无碍的,不幸中的万幸。”张大人面有细微悲戚,“将养些时日就无碍了,谢诸位挂怀。”
其他人只能点点头,稍刻,却又闻靖元王爷有意亲自下山崖底下寻一寻坠崖之人。颜知府等人大骇,这处山崖如此之高险峻,就是普通人都不会冒险,何况靖元王爷乃千金之躯。
千金之子,不坐危堂!
颜知府只能将手头之事先放下,带领几个同僚前去规劝,毕竟,万一靖元王爷在他们泗汌府出个什么意外的,他们这些人头上乌纱帽不保还是小事,项上人头能不能安稳都说不定了。
但是,当今的靖元王爷一言既出,那便是驷马难追。既然,元瑾玄话已经放出了,颜知府等人纵然说得口干舌燥也无济于事。颜知府等人忧心忡忡的,张大人却眼中露处几分希冀。
虽然,这世上奇迹很少,但是,谁又能说没有奇迹呢。或许,她女儿坠崖了,可,还生还着,再者,便是真的不幸死去,总归,总归不要暴、尸、荒野或者葬身野兽之口也好的。
张大人本是想求着靖元王爷允许他随行的,但,元瑾玄却断然拒绝了,原因是,张大人一介文官,此去路途险峻,张大人一道,却是多有不便。
元瑾玄说的委婉,张大人却也听明白了,靖元王爷却是说,他是个累赘罢了。可,见着整装待发的靖元王爷的一众侍卫,张大人觉得,他去了怕真的是累赘吧。
靖元王爷那些随从,各个看着极为精悍!
颜知府等人见着,却也安心不少。
悬崖陡峭,崖顶云遮雾绕,颜知府望着雾蒙蒙的山谷,只觉两股战战。张知同觉得,现在就是杀了他,他也不去,能下到这山崖去的怕不会是活人。
云起正在寻合适入山崖底的切口,不小心踩着崖边的一块松散位置,那看着结实的石块嘎嘣一声碎裂数块坠落崖底。
久久的,众人愣是没有听着重物坠落的回响。
颜知府等人本是僵硬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这山谷分明深不可测,据说,赖家村曾经就有胆大的年青小伙子尝试着入这崖底,可,最终的都是有去无回。
关守将已经回到了城里,听闻元瑾玄竟然要下崖底这才快马加鞭赶来阻止,“王爷,这山谷悬高万丈不止,峭壁万刃,看着都没有可以攀岩落脚之处。”
“是啊,王爷,这处崖底深不知几许,赖家村村民说,坠崖者无一生还。”颜知府唯希望元瑾玄打消原本下崖的打算。
其他人见着,也纷纷跟着劝说几句。
“然,山谷之下,或许真有生还者。本王自会见机行事,尔等不必再劝说。”便是到如今,元瑾玄也不敢断定这崖底是否真的有人。
但是,元瑾玄认为,昨夜自己见到的依稀橘色光线可能就是火光。
云展默然,昨夜,他随着元瑾玄到这片峭壁走了走,可,却发现崖底有着星火般的亮光,若不是昨夜阴天没有月光,他们或许都发现不了。可是,糟糕的是,任他们如何朝崖底如何呼唤,甚至鸣鼓,崖底竟然一点点回应都没有。那依稀火光似乎只是幻觉。但是,他家王爷说,那火光许是处在崖底的人向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因着,那火光依稀是个扭曲的‘人’字。
云展又死命地想想,觉得,昨夜看到的依稀火光也不太可能是‘人’字。
泗汌府这处西郊有雪山,这雪山却是个神奇的地方,山尖尖终年雪色弥漫,更加出其的是,这雪山有时候还能焕发出神奇绚烂的彩色,连带着其山脚下的这处终年云雾弥漫的崖底都有着缤纷色彩。但,这般神奇的景色,一般情况下也只能远观。
云起已经回来复命,他这两日一直在寻找比较合适的下崖底的切口,寻了几处比较妥当的,可总觉得此行十分凶险。
云起身上还挂着绳索,脸色极为凝重,“王爷,此行凶险不知,不如,就让属下及云展几个下去寻找。”
其他人见着再次纷纷加入劝说行列。但是,元瑾玄觉得,此行他必然也要亲自走一趟的,就如宁南那次她坠崖一般。
见着元瑾玄随着一众护卫纵身跃入烟遮雾绕的山崖底下,颜知府等人却又坐立难安了。等得越久,有些感性之人不禁潸然泪下。
却,也不知这到底是为了哪般。
女子嘤嘤的哭泣,男子压抑的呻吟,甚至是绝望的嚎啕,流水淙淙,还有沙沙风响。。。。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然而,头顶看到的是,蓝天、白云、苍茫的高山,还有偶尔高高悠然飞过的鸟雀。
这是哪?
秋桐慢慢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之上。
不远处有条清澈的小河静静地流过,河水非常的清澈,倒映着绿色的山峰,倒似一条翡翠玉带;再远处,远远的似乎是白茫茫的高山,白色的冰雪因着光线的原因折射出七彩色泽,恍如仙境。
呆呆坐了片刻,秋桐有一时间的脑海一片空白,可,慢慢的,她记起了此前的一些事情。
她记得,那日她看完了草甸准备原路折返,忽然见着一群人慌里慌张地朝她这边狂奔而来,似逃命一般。后来,她也知道,他们确实是逃命,她非常不幸地遇到了匪徒,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
那些匪徒非常凶残,手起刀落,几乎是一个动作就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
秋桐何时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只能愣愣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见着一个个人陆续倒下。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命如草芥是什么意思。那些匪徒真的不把其他人的命当回事,拿人当瓜砍一般。
突然,一个黑衣人兀然出现,秋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可这黑衣人和那伙蒙面的黑衣人却是不同的,至少,他没有蒙面。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离开。夫人,得罪了。”黑衣人如此说着,随后,双手揽着秋桐的肩膀飞跃而去。
秋桐侧头看了下揽着自己肩头的黑衣人,面目平凡,却是极其不容易让人记住的。但是,这个面目平凡的人,秋桐却是见过的,在来泗汌府的路上,那个徒手抓住扒手的路人,查看马婶家猫儿中毒迹象的人。
马婶家的侄子!?
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他哪里就是马婶家的侄子!
身边的树木一直后退,惨叫声离自己好似越来越远了,贼匪桀桀吆喝声却仿如还在耳边。
秋桐不敢回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回望了下后面的修罗场,这一看差点要干呕出来。
屠杀画面比之于后世影视剧中的场景恐怖千倍、万倍。
“他们怎么办?”秋桐面色惨白,唇也无任何血色。
又过了会儿,在一处隐蔽处,黑衣人将秋桐放下,同样看了下后头,面无表情,“属下只奉命保护夫人。”
属下!那他是他的人!
秋桐有太多想问的,可是,时间不允许,情况也不允许。虽然,他们跑的快,可惜,他们却反而成了那个显眼的目标,普通人哪能在草上飞呢!
黑衣人将秋桐藏在一处隐蔽的狭小山洞里边,自己则去引开那些匪徒。毕竟,他们两条腿的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那些匪徒都是骑着肥膘的健马!况且,他们还有带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