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当着夏南晴的面缓缓挑开了车帘。
两人远远便瞧见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跑来,炙热的呼吸飘散到空中,升腾出的白雾模糊了对方面容。
但夏南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黎枫。
此刻黎枫哼哧哼哧地跑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却在瞧见车厢内的夏南晴时,整个人都放出光来。
“南晴。”
两人已有许久没见,此刻互相注视着,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黎枫咽了口唾沫,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向对方。
夏南晴还没开口,眼睛却已经红了。
黎枫见状也哽咽了起来,他别过脸,快速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看到对方掉眼泪,夏南晴反而不想哭了。
“喂,你伤心个什么劲?”
黎枫吸了吸鼻子,模样委屈巴巴甚是可怜。
“不知道,看到你哭,我就难受。”
夏南晴破涕为笑,“真是个傻子。”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荷包从车厢中飞出来,直接砸到了黎枫的怀里。
“拿好了,你敢在考场里打瞌睡,我就打爆你的头。”
黎枫在接住荷包的瞬间,便有一股熟悉且冲鼻的香味飘散出来。这枚荷包和顾姒上次转交给他的一样,都是夏南晴亲手做的,里面装满了提神醒脑的药材。
黎枫嘿嘿一笑,珍重地把荷包揣进了自己的衣襟中。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等我高中了,就带着圣旨去你家提亲。”
夏南晴羞红了脸,咬着唇瓣欲言又止。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黎枫搓了搓冻红的手心准备进场。就在他转身之际,夏南晴却突然说了三个字。
“我等你!”
黎枫身躯一震,却并没有回头。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才止住了沸腾的血液。
“你等着!”
他豪气冲天地说了这么一句,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考场。
等到他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夏南晴的泪珠子这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与武举相比,文试的竞争更大。
毕竟想要摆脱阶级的束缚,考取功名是最直接的办法。
天下寒门学子十年苦读,为得就是这一天!
足足将近一千名的学子参加初试,却只录取三百人。
也就是每三个人里面就要淘汰两个,这样大的压力,让所有人的头上都像是高悬了一把利刃。
在接受过严格的盘查后,黎枫捧着自己的笔墨找到了自己的隔间。
隔间很小,入口既是出口。里面除了放置一张桌椅外,还在角落中设置了小床和恭桶,桌面上有备用的笔墨纸砚。
考试要进行整整三天,在这三天内,参加考试的学子不能离开这隔间半步。累了就在小床上休息,饭点时还会有人送来清水和干粮。
考场中央有一座三层楼的高塔,四面都是窗户,主考官便会在上面坐镇监督。上百名监考官轮流在考场内值守,一旦抓到作弊的,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随着吉时到来,监考官将明经与明法的卷子一一分发下去。
黎枫拿到卷子后闭着眼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才虚眯着去看题。
卷子足足有两丈长,但大部分都是空白的。不过这并不代表题目少,只是需要学子门自己把熟记的知识默写下来。
这是殷景熙交给他的办法,在动笔之前先把所有的试卷都看一遍,大致了解试题的难度,做到心里有底。
考试时间有限,先做自己有把握的,剩下的时间再去研究那些拿不准的。
谁知这么快速地浏览下来,黎枫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得轻松。这些题不说都能答得上来,但大部分都是殷景熙逼着他背过的。
日头升起又落下,学子们考得头脑发晕,直到考试的最后一日,黎枫已经把但凡能答得上来的题目都写了一遍。
就在他纠结着其中一道明法题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考场上时不时就会路过监考官,黎枫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次传来的脚步声格外繁杂,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群。
就在黎枫准备提笔之际,一道阴影投下来落在他的试卷上。
黎枫抬头,且见主考官宋天睿正带着一群监考官出来巡场,正巧走到了黎枫的隔间门口。
两人目光相交,宋天睿冲他微微一笑。
作为看到熟人时的条件反射,黎枫下意识就要张口。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出第一个音节之时,站在宋天睿身后的一名监考官突然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咳咳!”
黎枫骤然回神,随即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好悬!
作为考场的规矩,任何考生不得在考试途中与人交谈,尤其是监考官。
倘若刚才那名监考官没有咳嗽,黎枫又下意识喊出了宋天睿名讳的话,那他当场就会被算成作弊。
眼看黎枫并没有上当,宋天睿阴沉地扫了一眼刚才咳嗽的监考官。那人出自工部,是黎彦希的同僚。他刚才及时提醒黎枫不要犯规,也算是买了黎彦希一个人情。
眼看奸计没能得逞,宋天睿也懒得再逗留,直接带着人离开。
这一吓,却是将考得浑浑噩噩的黎枫给吓醒了。他擦了把冷汗,赶紧把剩下的题给答上。
等到出考场,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
近千名学子被憋了三日,一出考场便如同归林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考得好的欢天喜地,考得差的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黎枫被挤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跌倒在地上。就在他迷失在人群中时,却被一只手摁住了肩膀。
“景熙!?”
黎枫看到熟悉的人,差点没激动哭了。
“哇!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可告诉你,那考场的隔间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们居然把床和恭桶放在一起,我睡觉都能闻到那个味儿!还有那干粮,每天就发一块烙饼,我家牛都不吃那玩意儿,简直太难吃了!你快带我回家吧,我要沐浴,我要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