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儿将他领进一间二人的雅间,道:“您请这儿坐!要点什么?”
“啰嗦啥?就要那条鱼!”陈厨子气呼呼地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三儿道:“好嘞!您稍等,鱼一会儿就来!”
许三儿一退出去,关上门,便一吐舌头偷偷笑起来。他见周围没人,便使劲儿用手指了指关着的门,轻声道:“老狐狸,你等着!”说完,便一溜小跑直接去找老板娘了。
许四娘刚进了柜台后面站着,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笑得合不拢嘴。见许三儿朝她跑来,转过脸去,眉毛一挑,轻声问道:“他来了?”
店许三儿点点头,也悄悄说道:“四婶子,还真和丁姑娘说的一样,那老狐狸一见帖子就惊慌起来,想来找茬儿又不敢。看起来他和丁姑娘这里头有点事儿!”
许四娘道:“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只要对咱们有利就行!我琢磨着,光把‘百鲤王’赶出去还不行,最好能让丁姑娘留下来。这样的话,这西州城里,就没有哪家能比得上我们了!”
许三儿道:“这恐怕不大可能。四婶子,你没见那姑娘身边跟着的那个男的,衣着不凡,不是普通人呐!连他都情愿给她当跟班,这姑娘得是什么人物啊?”
许四娘一听,“嘶”了一声,道:“你这一说还真有道理。我光惦记这店的事了,就没注意这个。这样看来,留她是留不住了。但是让她教几个菜还行吧?哎,别光说这个了,还不赶紧告诉丁姑娘,让她做鱼?”
许三儿笑道:“我这不是先告诉您一声,让您高兴嘛!就是说,也是您自个儿说的,可没我什么事儿。得,我先上后头说一声去了!”
不说许三儿到后面通知柏小妍,却说陈厨子等在雅间里,心神不宁。他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从神牺城里出来的时候,忙忙如丧家之犬,白天不敢出门,将近黄昏才悄悄从家里出去。就是这样躲着,还是遇到了一两个知道根底的同行,表面上和他打了声招呼,等他一走过去,便在他背后嘲笑起来。
他出了城,左思右想不知该去哪里。晚上顶着星星一边走一边寻思,好容易想起西州城里有旧相识,虽说好久不怎么来往,可是如今走投无路,也只得厚着脸皮投奔他去了。因此,他便来到了西州城。
和老友见了面,陈厨子自然不好意思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便说自己学了个新菜,和人斗菜的时候,惹恼了对手,人家给他使绊子将他赶出神牺城,所以他现在无可投奔了。他的旧友很热情,听他说了缘由,先跟着他一起将那“对手”骂了一顿,然后又答应他给他找份新的活干。然后不出三天,陈厨子便受了推荐,来到了仙客居。
仙客居的孔老板和这位旧友乃是朋友,听他说了陈厨子再神牺城因为斗菜得罪了人,很是奇怪,便细细去问他。陈厨子更不好将事情实实在在说出来,便说是自己创出了一种叫“一帆风顺”的菜,引起了别人嫉妒,这才呆不下去,离开神牺城。孔老板便让他现做出来,陈厨子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说了谎,再没转圜余地,便心一横,将“一帆风顺”按柏小妍的做法做了出来。没想到,这菜一上桌,便得到孔老板和那位旧友的大大的好评,而他也因此留在了仙客居。
他本以为会在这所酒楼里一直待下去了,没想到却又遇上了柏小妍。
“是故意找来的还是老天爷戏弄人啊!”陈厨子气恼中带着颓唐,斟了一杯茶,却像喝酒一样将茶倒进喉咙。
刚抹抹嘴,雅间的门开了。许三儿端着菜出现在门口。
陈厨子一见那盘子上的鱼,眼睛都直了,手想去端茶杯喝茶来掩饰自己的震惊,却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
许三儿假装没有看见,将那条六斤重的大鱼做成的“一帆风顺”端进来,放到他面前,道:“您这菜来了!丁姑娘说,你那是贵客,得特殊对待,所以给您特意做了一条大的!您看看,可还满意?丁姑娘还说,本来应该用十斤的大鱼来做,可今天没有买到,所以弄了条小的将就一下,让您不要生气。”
他好像刚发现陈厨子的窘态一样,惊讶道:“唉?我看您怎么好像一直在哆嗦,难道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个郎中?”他像很关心一样问着陈厨子,伸手去摸他的脑门。
“去,去,去!我又没病,乱摸什么!”陈厨子生气地把他的手拨开,道。
许三儿道:“您没病就好。快尝这鱼,看和您做的比比,味道如何!”
“丁姑娘、丁姑娘……”陈厨子想着这名字,心就像在油锅里打着滚地翻炸一般。
他看着这鱼,手里拿着筷子却下不去。虽说这鱼比那条十斤的是小了些,但还是让他不由自主想起那条大鱼,那天的场景和他落魄之时的痛苦烦难。
“您快尝尝,丁姑娘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厨子越是盯着那盘鱼忐忑焦虑,那许三儿却偏像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在一旁催促着。
鱼形如撑满帆的船,漂亮极了;鱼色锃红浏亮,鲜亮诱人;“船身”里码放的海参片、鲍鱼丁、玉兰片,如琉璃八宝,鱼身旁的鹌鹑蛋被雕成一条条小金鱼,围拱着船身,愈显得“船身”“雄伟壮丽”。
陈厨子拿筷子的手手心里出了汗,微微颤抖着伸向鱼身。
“陈师傅,鱼里没毒,您快点下筷子也没问题的!”许三儿嘻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