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等候的十几个人都排成行上船。柏小妍想方设法和楚小妘分开坐,可是楚小妘却偏偏绕过一些乘客,挨到柏小妍身边。
“哎,不好意思,大叔,咱们能换换座位吗,这是我一个朋友,我们想在一起叙叙旧。”
楚小妘笑嘻嘻地对一个坐在柏小妍身边的男子说道,一点抱歉的样子都没有。
柏小妍心里不禁微微打颤:这女孩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楚小妘在柏小妍身边坐下来,“嗯嗯”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公子,我还没有问你怎么称呼呢!而且听你口音不像西州本地的,你从哪儿来?”
柏小妍刚刚坐好,听她略带娇羞地问自己名字,身子不由一紧,又不自觉地看看陶安泰。陶安泰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又对露出奇怪表情的楚小妘道:“姑娘,我这个表弟是头一次出门,在家里也没有和女孩子说过话,第一次和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这么多话,难免会紧张。”
楚小妘脸上奇怪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成为一抹微微羞涩的笑。
“是吗,不知道这位公子这么腼腆。那刚才我——没有吓到你吧?”
柏小妍赶紧摇摇头:“没……没有,就是……不大习惯。”
“没关系,多说一阵子就好了。嗯,这船要到晚间才能到广汀呢,咱们正好可以多聊聊。”楚小妘正正经经地说道。
柏小妍无言以对,只好接着尴尬地笑。
“可是,我该怎么称呼公子呢?”楚小妘依旧穷追不舍。
“我——我姓丁,丁柏桐。”
柏小妍虽然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假名,可在这楚小妘“逼迫”之下,却又忘了,一不留神将丁柏桐的名字报了上来。
“丁柏桐!好名字。梧桐本就又高又直,柏下的梧桐,更是显得又秀美又高大!丁公子,你从哪儿来呢?”
“神牺城。”
大多数情况下,柏小妍并不善于撒谎,现在又将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出来。
“难怪你口音不是西州的。我外婆家就在西州,从小我听西州话听太多了,你一张口我就知道你不是那儿的人。那公子去广汀做什么?”
……
两人一问一答,不觉说了好一阵子。陶安泰和杏儿开始还饶有兴味地听,后来便也没了太多兴趣,便隔着窗子看起水色山光。柏小妍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巴不得快上岸逃跑,而楚小妘则一直兴趣浓浓,说完这句说那句,有时候还会被自己逗得咯咯笑起来。
柏小妍实在受不了了,站起身道:“船舱里太憋闷,我去透透气。”
楚小妘也站起来:“我也去。”
柏小妍脸上显出为难的样子,几乎都要着急了。陶安泰恰好转过脸来看她,见她窘迫难忍,便替她说道:“楚姑娘,这个恐怕你跟着去不大方便了,还是在这儿等他,接着给我们说说广汀城有趣的事情吧。”
楚小妘这才坐了下来,和陶安泰杏儿有一搭无一搭地攀谈起来,让柏小妍独自出了船舱。
柏小妍来到船板上,这才觉得透过一点气来。她不是第一次坐船,记忆中,她也同母亲一起坐船去过江下,只是那时候还很小,当时的许多场景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他们坐的和这条船一样,也是一条大船,有高高的船栏,还有高高的船楼。
她慢慢走到船边,手扶在栏杆上,望着船下滔滔的江水。
江水不急,但暗绿色的水流哗哗流个不住。听着水流的声音,听着船夫摇橹的声音,柏小妍忽然想起母亲给她唱的一首童谣:“江水流,江水流,流到小桥头。桥头有个外婆家,外婆正在等娃娃。等娃娃,等娃娃,娃娃戴着啥?戴着红绒花!”
柏小妍的眼睛湿润了。
她说不清自己是思念母亲,还是思念无忧无虑的童年,还是只在思念唱这首童谣时候的母亲的声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却传来异样的声音。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陶安泰来到自己的身后。
柏小妍回过头,勉强一笑,道:“没什么,看看水。”
陶安泰望着她的眼睛,道:“可你眼圈红红的。”
柏小妍道:“哦,刚才眼睛痒,揉的。”
陶安泰没有说话,陪着她看水。
良久,他才自叹一般开口道:“谁过得也不易!”
柏小妍将这话咀嚼了片刻,道:“难道你不好吗?悠游自在,似乎在家里也没人能管得了你吧?”
陶安泰看了她一眼,道:“谁说没人能管得了我?谁不被人管着?被我甩掉的铁冷棠铁先生,不就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的?”
柏小妍抿嘴一笑,道:“他不是被你甩掉了?”
陶安泰道:“他还会再追上我!何况,就算他们不能管我,还有个‘无常’管着我——也管着所有人。”
柏小妍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何出此叹?”
陶安泰道:“如果有一个人,从小和你关系很好,但越长大你越发现你和她走得路完全不一样,你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