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季岩一怒,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见那人还没走远,他直接一把捉着那人的手臂,往前一拉,另一只手就挥了过去,正好挥到那人的下巴颏,打得他“哎哟”一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两脚补了上去,季岩直接把人摁住了,眼神儿冷厉地盯着他:“你.他.妈说谁呢?”
那人被季岩吓住,却不愿改口,只说:“我说的谁,你们心知肚明。她心里明白。能让我看上,是她的福气。”
季岩又是一拳下去。
杜沅脸上的笑早就没有了,怒火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可是她还有理智,周围还有没离开的媒体从业人员。只有季岩动手,可以公关一下,小宋也正在和拍照的人交涉,可以报道说是仗义出手,要是她也动手,后面极有可能就变成了“当红影帝影后慈善夜暴殴粉丝”了。
她沉着脸,握住了季岩又要下去的拳头,语调缓慢,是让人可明确感受到的轻蔑:“和这种人计较什么。”
杜沅脸上一副“这人这么蠢”的表情,季岩冷笑了一声,起身,拉着杜沅的手要走,那人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爬了起来正要发难和媒体工作人员控诉,要他们发稿子说季岩耍大牌一言不合当众打人,结果还没开始,唐璟和沈彦就走了过来。
唐璟嗤笑一声,说:“哟,老周,这怎么回事?怎么来做个慈善还挂彩了?”
唐璟虽然是个二代,也是继承祖产的二代,毕竟手里攥着华夏这颗大树,沈彦年轻轻轻,不过三十出头,在京圈儿混得风生水起,都是他忌惮的人物。
老周“哎呦”叫换了一声,正要胡搅蛮缠,却见沈彦正态度温和地和季岩、杜沅说话。季岩面无表情,杜沅脸上的笑也勉强:“倒让你看了个笑话,着实不好意思。”
沈彦对杜沅观感不错,说话做事也很绅士,他双手递给杜沅两张名片:“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一张是私人的,一张是作为某公司董事长的。
杜沅道了声谢,却听到旁边没走的人说话的声音。
那边唐璟几句话敲打了那“老周”一番,旁边还有没离开的几个富商把事情的始末都看在了眼里,这时候见唐璟发了话,也说那“老周”:“老周,我说你是个大老粗,你喝了两杯酒,就胡闹起来。玫瑰花儿虽然漂亮,就是扎手得很。况且又是季岩看中的,你这事儿做得也太没分寸了些,当着人的面,就要潜人的女人,你不挨打谁挨打?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季岩一听这话,又皱了眉,他握了握杜沅冰凉的手,却不好再发飙,杜沅扫了这些人一眼,正眼也不看他们。
甚至于沈彦和唐璟都是不搭理这些人的。
只四个人往外走。
那“老周”却听到沈彦和唐璟说他的话:“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暴发户。有了几个钱,玩儿了几个二三线的小明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杜沅听说了这个人之后,和季岩对视一眼,就拿别的话岔开。
也就是简单地聊一聊近况。
刚走出酒店,几人的面色已经没有了刚刚在内场时的火药味儿,这玩笑一下子便开起来了:“杜沅,经历这一遭,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不错?也算是圈内的一股清流了。要是你改变主意不跟季岩了,我还是可以接受你的。”
一个“跟”字,当即又让杜沅心里不是滋味儿起来。
以杜沅目前的地位,她还不是能摆脾气的主儿,是以听到这明着是玩笑实则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儿的话,即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挽着季岩的手淡声道:“我品味专一,高攀不上您。”
旁边沈彦看了唐璟一眼,没说话。
唐璟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和季岩笑道:“看来我们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了。”
季岩淡淡地抬眼:“情敌?我想应该不算。我和阿沅是两情相悦,你最多只是单相思。”
他嘴角淡淡地勾了个冷笑,想说“就相当于蟾蜍穿白衣,以为自己是天鹅,忘了本来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对方毕竟是许佑的弟弟。且唐璟从小就混在这个圈子里,被灌输的价值观就是这样,并非刻意贬低杜沅,确实是当成玩笑在讲。
他也没感觉到杜沅生气,以为她神情不愉是因为刚刚那位“老周”的事儿。
然而杜沅心头却是五味杂陈。
阶级是什么?在当今社会,是否仍然存在阶级?
答案是肯定的。
当杜沅年纪还小时,她虽然听父母的话,在外一向表现得活泼开朗,又有些早熟,成绩上佳,是一个让所有教她课的老师都放心的小女孩儿。
那时候,她所接触到的知识,除了承传自上一代的待人接物的基本常识,就只来自于书本上。在中学时期,书上的知识都是讲的那一套成年人很少相信的理论:我们处于社会.主.义.社会,讲究的是人人平等,要为了集体利益牺牲个人利益,要为了实现共同的理想——建设有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把华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最高理想则是实现共.产.主义。
也正因为如此,杜沅才喜欢看她父母留下的其他书籍,也喜欢通过各种渠道弄点儿其他的课外书,了解不同的思想和观点。
但是,学生时代就不存在阶级么?
存在的。
好学生与一般的学生、坏学生就是三个阶级层次。更别提老师与学生的对立……但是,这毕竟不是在社会,相对而言,环境还是相当单纯的,对错也分明,不是对就是错,且都看老师怎么讲。
小时候的杜沅基本没有遇到过这方面的困扰,在她看来,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每一个人,同样是人,没有谁比谁高贵多少,也没有谁就比人低了一等。
那时候,在同学普遍追星时,杜沅不追星。在她看来,明星也是人,既然同样是人,那就是平等的,也没什么应该觉得特别的。
也正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她做事考虑得少,才能单纯因为季岩长得好看,就在第一次见面时亲近他。后来总喜欢去找季岩说话,不仅仅是因为季岩的皮相,还因为和季岩聊天,能了解到书本、学校甚至是那个小县城以外的世界,还因为季岩虽然是表演戏的学生,但胜在阅读量大,也有文化,让她真心佩服。
也因为她那时的思想自由而开放,所以在得知季岩是电影明星、甚至是越来越出名时,她也没和他变得生分。反而越来越亲近。
那时候,杜沅的思想还是颇为天真烂漫的,她认为,朋友,就是不用去管对方的年龄、皮相、职业、性别、背景,只为这个人值得相交,就是朋友。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和季岩越来越亲近,才能和顾温书做多年好友却从不想歪。
在和季岩相处的那几年,她会听季岩讲外面的世界,也慢慢地,因为季岩渊博的学识与见识而崇拜他、喜爱他,为他在她最脆弱时的陪伴而动心,后来会追求季岩,会做很多在别人看来脸皮很厚的事,倒不是因为她的个性是喜欢纠缠人的,而是因为她感觉得到,她看得出季岩的心思,知道他也喜欢自己。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她知道他不会讨厌,甚至是喜欢的,才会用各种方法去追求他、调.戏他,但要是季岩不喜欢,明确地说过,或者哪怕只是皱了皱眉,表现出嫌恶的神情,她都会知趣地回到朋友的位置,保持一定的距离。
季岩并没有。这才有了他们那段美好的回忆,才有他们的故事。可以说,在高考之前,除了和季岩分手这件事,除了家中的阿公阿婆相继去世,除了俞诗蓝偶尔找找茬儿,杜沅的人生,基本上没什么挫折,没什么障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片坦途。
那一次和季岩分手,杜沅才发现,自己还太年轻,太弱小,对很多事都没有招架之力,她甚至连她和季岩的感情都保护不了。这让她感觉到了挫败,同时又渴望变得强大。
再然后,她顺利地考上b大,遵守着她和季岩的“约定”,结果到了大学,初步接受了大学这个社会缩影成的小社会,她开始明白,在大部分眼眼中,都存在着阶级。比如本地人和外地人……
很多本地人表面上很礼貌,但内心却存在一种本地人的优越感——毕竟b市是帝都。对于有口音的外地人,或者说穿着打扮土气、长相不太好看的外地人,很多人都会在背后议论,这种议论算不上带有恶意,却很伤人。
杜沅的长相和实力注定她没这方面的困扰,但她的一个室友却深受其害,一个开朗的年轻小姑娘慢慢地变得沉郁。
不管在什么地方,人们都有慕强心理。一开始,听说杜沅是从南水市考来的,尽管南水市是温柔水乡,也算是一个二线城市,但在b市人眼里却不够看。杜沅曾经就听到有人偷偷议论过自己,但那时候她很自信,相信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所以,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用她的学识她的智力征服了所有认识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