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霞苍苍,白露为霜。
同为嫡子,韩德凝的院子则稍显僻静,院名“白露为霜”,挂诗‘白露凋花花不残’‘凉风吹叶叶初乾’。院中红枫亭亭如盖,几簇秋菊凌霜。
夜来月影如霜凝,红叶当风似蛾舞。
韩德凝正于红树下调弄琴弦,哥哥们自提着酒而来。
“四哥,五哥,六哥,瑜哥,尔等怎一齐来了。”韩德凝疑问道。
“哥儿皆是有家室之人,欲宿醉喧嚣,可不得往你这僻静处来。”韩德威说着,自顾自撩袍,于石上坐下。
“扯了露气,今日不觉凉,老来病一身。”韩德崇说着。
韩德威挑眉道:“老了再说。”
韩德凝吩咐院里女婢们道:“尔等取软垫桌椅来。姑冼,尔往膳堂,叫他等做些哥哥们爱吃的佐酒食来。蕤宾、夷则,温酒点灯。”
女婢们各自令命而去,片刻,座椅都端了出来,庭灯也点上。
一众兄弟围坐,韩瑜拎起几坛酒上桌:“江南菊花酒,前几日与长辈饮,弗敢畅快。今日,不醉不归。”
“少废话,上酒。”韩德威说道,伸手抱走一坛,不以酒器装盛,打开便先尝了一口:“够烈。”
“不能各自抱着饮吧?总得做些游戏。”
韩德凝问道:“哥哥们玩雅的俗的?”
“俗的,俗的俗的俗的……”韩瑜赶紧接道:“整日于长辈面前端着,不累呀?”
“正合我意。”韩德崇笑道,取出金盅玉骨骰子。
兄弟几人摇骰行酒令,以檀桌为鼓,喧嚣热闹。韩德威与韩瑜半醉上头,因点数起口角,还来个角抵分胜负。
韩德崇做裁判,韩德让则抱来了韩德凝的琵琶,拨弦为韩德威、韩瑜助兴,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见这酒一坛坛地喝空了,那下酒菜还没来。
韩德凝催道:“蕤宾,看看去,这佐酒食怎还未来?”
蕤宾领命,提着灯去催,却于半道上遇见了一身湿漉漉,头脸皆花的姑冼,悲悲戚戚。
蕤宾上前扶住她,凝目问道:“这是怎的了?”
姑冼不答,只是抹着泪,呆呆地往院里走。进院,见着韩德凝,这才哭了出来,泪如泉涌。
“怎的了?”韩德凝问道。
姑冼哭诉道:“奴婢往膳堂,司厨正做呢,大房的宝相与陶白过来,吩咐司厨做酒菜,说大房宴请姑娘。我说,我先来的,都做上了,请她稍等。宝相说‘一众小宗,安敢叫嗣子等?’便将做好的都泼到地上。奴气不过,与她等理论,她等便将奴打了,还将奴扔进池里。”
姑冼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德威怒道:“混帐刁奴!他韩大郎算个屁的嗣子。”
韩瑜冷嘲道:“狗仗人势啊,狗仗人势。”
韩德崇望向韩德让,说道:“四哥,尔可瞧见了,韩大郎尚未得位,便如此苛待兄弟。我等便罢了,七哥可是嫡子,素来与世无争,还得如此欺辱。四哥将嗣子之位一让,往后,他韩大郎不知如何为非作歹。”
韩德威愤然道:“哼!谁管他如何,我今儿就将话撂这儿,若四哥承家,咱兄弟尽力辅佐。若他韩大郎承家,咱另起炉灶。祖宗,咱不要了。”
韩德凝劝道:“五哥,祖宗是祖宗,韩大郎是韩大郎。”
韩德威冷哼道:“我要祖宗,祖宗未必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