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两步,朝谷大用等人摆了摆手,谷大用心领神会,与张永带着人往后退了退。苏瞻目视着刘瑾,淡然道:“刘公公,让人退下吧,有些规矩明显不合理,难道非要遵守么?”
朱厚照再次冲刘瑾翻了个白眼,嘴上冷哼一声。朱厚照不穿锦袍,身着孝服,自然有尽孝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跟内阁六部赌气。他就是要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我朱厚照性格刚毅,不会守着你们认为对的规矩,只要自己认为不对的,我就不会守,而且还会将那些不合理的规矩剔除掉。
长呼一口气,朱厚照沿着台阶坚定地走了下去,苏瞻错开一个身位,紧紧地跟在后边。从朱佑樘驾崩到入泰陵,这几天时间里一刻都不能松懈下来。新皇登基,要经历一套繁琐的程序。朱厚照一肚子火气,如果不好好盯着,肯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皇帝驾崩第一天,六部大臣商议谥号以及皇陵问题,第二天便是宣读遗诏。宣读遗诏算是新皇登基第一道程序,后边还有拜谒,祭天,而宣读遗诏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因为遗诏很大程度上就能说明新皇帝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执政思路。
按照规矩,新皇登基宣读遗诏,只要是在京官员都要身着官服来宫内听取遗诏,随后叩拜新皇,公文通传天下。官员,只要在京,就要进宫听遗诏,官员人数之多可想而知。内阁六部大臣站在太和殿中,其他官员则站成四列,居于太和殿南边的广场上。
诺大的太和殿广场四周站满了锦衣卫,汉白玉栏杆上金色龙旗迎风招展,威风凛凛的大汉将军们手持刀枪斧钺守着白玉走廊。朱厚照的步伐越来越稳,当走进广场那一刻,他便将所有的犹豫和担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像苏大哥说的那样,今天只是第一次交锋,自己不能露怯,更不能输,一旦输了,未来将会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一身白色孝服,头戴紫金冠,朱厚照的神情是如此的坚定。在他身后,苏瞻外套白色讣服,内着绯红飞鱼服,腰垮绣春刀,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再往后,郑夫人与张皇后紧紧地站在一起,而八虎和太监宫女们紧随其后。
仅仅一个次序,就能看出许多东西来。未来,新的朝堂上,苏立言一定会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而那把绣春刀,又会开辟出什么样的道路?
太和殿内,文武群臣看到朱厚照走进来之后,全都微微蹙紧了眉头。因为朱厚照一身白色孝服,根本没穿礼仪所需的华服盛装。当朱厚照站到龙椅之前,王岳缓缓走过来,便要宣读遗诏。这时,谢迁迈步向前,重重的拱了拱手,“殿下,按照祖制,新皇上位,尤其是在太和殿上,必须盛装出面,不可丢了我大明礼仪。为何殿下没有更衣,实在是与理不符。”
朱厚照嘴角一翘,心中暗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么?同样,他心里非常的生气,孤穿什么衣服也要你们管?孤穿什么衣服,还会毁了大明礼仪?
不等朱厚照示意,苏瞻已经站在台阶下,冲着谢迁拱了拱手,“谢大人,你说的规矩也没有错,盛大场合,需要华服锦衣,方才显我大明之风气。可莫忘了,陛下的灵柩现在还在几筵殿呢,殿下拒绝更衣,身着孝服又有何不可?规矩?祖制?诸位大人,大家熟读圣贤书,有句话不可能不知道,百善孝为先,殿下以孝为重,又何错之有?如果说这样算是违了规矩,违了祖制,那么苏某只能说……”
苏瞻看着满朝文武,声音渐渐提高了一些,“苏某只能说,那些不合理的规矩,该改改了!”
苏瞻很不屑的直视着谢迁等人,即使大多数人脸露怒色,他依旧不会怕。哼,什么规矩,什么祖制?对你们有利的时候,你们不提规矩了。一旦对你们没好处,就拿出规矩和祖制来压人,根本不管规矩合不合理。
谢迁一时间被噎的不轻,刘健便出列道:“苏大人,你此言差矣,这完全是强词夺理。百善孝为先是没有错,可对于殿下来说,他最大的孝就是更好地继承皇位。礼仪,是一种内心的尊重,不是简简单单的衣服。不尊重这些,那就是不尊重先皇,如此,何谈孝?”
苏瞻嘴角抽了抽,他必须承认,如果单论引经据典打嘴炮,真的不是刘健等人的对手。身着孝服,明明就是孝,愣是让刘健说成了不孝。苏瞻一时间哑口无言,朱厚照站在龙椅前,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如果不是张皇后暗中拽着,估计这位还未登基的准皇帝就要冲下来撸袖子骂人了。
不过,刘健等人还是小瞧了苏瞻。苏公子沉默片刻,随后毕恭毕敬的朝着刘健施了一礼,他心悦诚服道:“刘大人一番话,着实让苏某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苏某肤浅了。不过,刘大人,下官有个小小的问题,敢问刘大人,你希望刘东刘公子以后怎样呢?”
刘健有些愣神,一时间没搞明白苏瞻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抚着胡须,慨叹道:“老夫自然希望他能勤学好问,更进一步,也能好好尽忠朝廷。若是不行,也能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这是天下所有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了吧?”
太和殿内,许多官员都露出深有感触的神情,并点头对此表示了赞同。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健康快乐的过完一辈子呢?相反,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反而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