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眨了眨眼睛,表情郑重,但没有说话。她在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她已经期待已久的故事,这是亦然隐秘世界中不为人知的过去,她想了解的,最接近真实的亦然。他们两人交颈而坐,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记忆的尘埃,翻腾而出。
“说实话,我很讨厌下雨天,尤其是大雨。在我的记忆里,雨天中总是夹杂着大人们毫无目的的谩骂与争吵。我总是记得雨季的杭州,潮湿的空气中夹带着的酒精与血腥的味道,所以我讨厌雨天......才会在大学时,义无反顾地报考了北方的大学,选择留在北京——一个没有雨季的避风港。其实我想逃离的,不是童年的故乡,而是我记忆深处的地狱。”
有一滴热泪从亦然的脸颊上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衫,两人的思绪却陷在低语的呢喃之中,跟随着5月厦门的雨,回到了数年前那个多雨的江南。
“我父亲叫做向黎明,是杭州本土杂志社的一名编辑,我刚出生的那几年,家庭环境还算是富裕。那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帅,但我有的时候都在想,这他妈的算是哪门子的优点,对于我们家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他就那长相,加之他自诩说什么是搞艺术的,和我妈结婚前,就听说那混蛋招蜂引蝶的事儿没少干。但婚后,也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外遇、小三儿这些糟心事儿,在他活着的那几年也根本就没停过。最让我恶心的一点就是,我后来无意中听到邻居的三姑六婆嚼舌根,就我那操蛋的爹,在我妈做月子的时候,还经常出柜搞小三儿。在我的记忆中,我父母的交流,没有一刻不是在争吵中度过的......”
说道此处,亦然突然顿了顿,似有一些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又咽不下,很长时间的停顿后,他才鼓着勇气,继续说道:“昨儿我惊醒,而后不正常的反应,你应该有察觉到吧?其实我从29号出差以来,基本上除了昨儿和你一起,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睡不着......”
“很讽刺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心可能生病了。我很害怕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醒来,医生说这是我的一种心理应激性反应,和这段荒诞但我又摆脱不了的过去有关。年少时,我总是晚上一个人从父母的争吵声中独自醒来,我记得很清楚,四周黑洞洞的,除了谩骂和诅咒我什么都听不到,深夜静悄悄的,人们破裂的情感被无限的放大,我听到的都是尖锐的碎裂声......”
“持续了很久吗?”小小听着亦然的自白,多次忍耐,但最终还是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问道:“我是说,你父母的争吵。”
“没......”亦然摇摇头,但脸上的苦涩更甚了,小小仿佛感觉到,他此时正拿着一把剪刀,剖开了自己的心脏:“我记得那真的是一个雨夜,那天的雨下的好大,我被雷声吵醒,就看到我的母亲正坐在我的床头,她把我扶起,对着我说了好长的话,但是外面的雨太大了,电闪雷鸣,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动,一开一合,但是我就是听不清她和我说了什么......”
这一次亦然的思绪陷得更深了:“就这样我们说了好久的话,但是我真的,我真的一句都想不起来,我就记得她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眼含泪光,对我笑了笑,那是我记忆中母亲唯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