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道:“你们看方才那龚禾,手指关节的地儿都是厚厚一层老茧,手腕、手臂还有些烫伤的疤痕,可见十年如一日地打铁是真有其事。再看他说话的时候也算坦荡,一上来先自报来处,又是因着东家苛待,这才想着出来单干。”
“若是寻常打铁之人,想来忍气吞声也便罢了。他偏是不肯认命,又有这份心性在,想要逆天改命,为家人挣得一份安生来。因而我心下对他,多少还有一份敬佩在。”
鸳鸯直言道:“听小姐这么一说,龚禾倒确实是个有骨气的。那任尚同呢?我方才瞧他这穿着,也不算是穷苦之人。这江南到底富户多,他家中既是做蚕桑生意的,那亲戚友人总有能帮忙周转的,伸手借钱想来也不算难事。可他千里迢迢地跑咱们这儿来借钱周转,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闻言,静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个任尚同举手投足之间,瞧起来确实不像是家中无人可依靠之像。更何况前次水患,圣上下了御命,那些蚕桑丝的商贾们,若是铺面或是仓库遭了秧,还免三年赋税呢。”
“因而这任尚同呀,借钱不过是一道障眼法,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是瞧上了咱们‘千芝堂’这块招牌,想要跟京师里头建立一些联络罢了。咱们开铺面做药材生意的,也不妨多结交各路朋友,因而有些事儿也不必当面拆穿。”
绿柳忙道:“要奴婢说,那个林湘儒听着倒是行好事的。这开个私塾教书育人,可不是大功德么?”
静姝扬了扬眉梢:“这穷秀才想要考取功名,一门心思在念书科举上,倒也不算不正之处。只是这脑子若是迂腐了,不想着实际的事儿,最后苦的也便是他家娘子了。最怕就是穷其一生考科举,拖垮了家里还无所得,这种人也是可恨。”
“林湘儒还晓得变通,知道他娘子辛苦,想得到要开个私塾帮补家用,倒不是个迂腐秀才。只是亏欠在前,这事后是否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还得看他自个造化么?”
“所以要我说,这不过是家里事儿,也不必往功德上牵扯。倒是希冀他能有份脚踏实地的本事,莫让娘子孩儿跟着吃苦受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