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芄很没眼力见儿地插进了两人中间,抢话道:“昕瑶师姐,我帮你夹。”
说着,娴熟地夹了快糖醋排骨,就要往她碗里放。
“嘶!”明芄正夹着菜呢,就感觉背上被人不轻不重揪了一把,怒目回头,发现是弃枫这个臭小子,他还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皱眉看着自己。
明芄:“你干嘛!?”
弃枫一把拉回她伸出去的手,把那糖醋排骨丢到明芄自己的碗里,道:“吃你自己的去。”
明芄不再管昕瑶师姐的闲事,觑着弃枫的脸色,她有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有些不服气,把糖醋排骨又丢到了弃枫的碗里,皮笑肉不笑道:“给你夹给你夹,你这阵子辛苦,姐姐心疼你……”
弃枫一阵恶寒道:“只不过比我早入门派一天,还倚老卖老起来。”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那块糖醋排骨塞了进去。
……
那边明芄两人开始了日常耍嘴皮子,这边尹牧行终于抄起筷子,伸入一盆酸溜粉条,他万分无奈,觉得昕瑶这不是纯粹找茬儿吗?硬要吃这个,滑溜溜的一点儿也不好夹。
捞了半天,终于颤颤巍巍地把指定食物送到了指定地点,弄得满头是汗。
边上一群人却乐了,吃吃笑个不停。
钟事了和尹牧行最熟,调侃道:“尹兄,你还是这样一本正经的,累不累啊。”
尹牧行:“……”
昕瑶问钟事了:“钟师兄以前就认识尹师兄吗?”
钟事了:“没错,我们在四象镜里,是同一组的,甫一进去,就顺手搭救了明、蒋两位师妹,这才有幸结识了诸位。”
昕瑶感慨:“这可真是巧了。只不过……”
昕瑶沉吟须臾,问道:“不过,尹师兄为何不与迎锋派的同门组队,要与您一组呢?”
钟事了也不太理解:“这……就要问尹兄自己了。”
他当时没想太多,一门心思要找个同为甲等的弟子,同行的少年里,没有一个是甲等,他只好厚着脸皮去广场人多的地方一个个问,大多数人倾向与相熟的同门组队,少数找不到队友的也不愿意跟无门无派的候选人组队,他问了不下百来人,直到最后遇到这人,一袭素雅劲装,背脊挺得赛竹节,板着张脸肃穆地说了一声“好”,这才定下。
众人不约而同好奇地注视尹牧行,半晌,他回道:“我在迎锋派独自一人惯了,不愿意去掺和他们那些拉帮结派的勾当。”
说完,他还破天荒主动端起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
尹牧行不说则已,一鸣惊人。这话一出口,满屋子静默了片刻。
在座的大多数对七大门派的关系,历史,发展等情况了然于胸。御灵殿迎头赶上之前,迎锋派才是与苍穹派齐名的顶尖玄门,为何这百十年里,门派实力急转直下?
这就要牵扯道漫长的门派内斗了。话说,迎锋派掌门——北辰君,统领一大门派,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不啻为称职的掌门。可他的修为资历在同辈中并不算惊艳,镇压不住手底下几个长老,于是这帮人纠结起来,经常与掌门对着干。其中,闹得最欢的,是尹牧行的师尊——楚长老。楚长老比掌门北辰君年岁还要大一些,算是北辰君的师兄。平日里,掌门北辰君除了料理门派事务,还要防备这些两面三刀的同门,偏偏这些人与他同辈,也是迎锋派的门面,家丑不可外扬。弄得左支右绌,身心俱疲。
尹牧行虽然是楚长老的亲传弟子,却对师尊的作为万分不看好,反而愈发痛惜掌门的难处。楚长老知道这个弟子桀骜不驯,平时没少给他小鞋穿,掌门亦不会留意一个对手的弟子。所以说啊,尹牧行在迎锋派,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一边是掌门的人,一边是楚长老一派的人,两边都不愿与之结交。被冷落的结果,便是和上好的丹药,百千年的灵草,极品的宝剑等无缘了。这些东西不管在何门何派,都只有受宠的弟子才能享用。
最终,好好一个三甲弟子,一颗璀璨明珠,生生被埋没了。
如果他能养在御灵殿,或是苍穹派,定是不输林逸竹缕的那种好苗子。
这些话,尹牧行不好说给他们这些外人听。在场有细心之人,比如弃枫,比如昕瑶,却能猜到一些。
这种别家门派的八卦,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明芄才懒得去打听,她万分奇怪,不懂尹牧行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不懂大家伙为什么一下子静悄悄的。只好叫道:“你们快吃呀,不然都要被蒋梦裁扫荡干净了!”
陈素银:“是啊是啊,边吃边聊。”
安修门里,才又传出欢声笑语,插科打诨的动静。
天色更深沉了,愈加衬得窗门缝隙中透出的光亮温馨柔和。门外那人,一袭素素白衣,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的树后,虽是燥热的大夏天,可他浑身萦绕着的,是静谧与清冷。他宽大的丝绸衣袖笼着的一只手上,有圈圈绷带缠绕,暗示这是一个伤重未愈之人。
林逸遥望安修门筵席中的橙黄灯光,闻到家常菜的香味,听到笑语阑珊,久久不歇。因伤重失血而有些惨白的唇角也染上一抹笑意,略微垂首,默然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