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做衣裳鞋袜,宁肯大不敢。这人还是用了心思了。
林雨桐接了:“挺好的。”
看的出来,这后娶的这个,可比之前那个高秀兰聪明多了。
果然,人家就吃了一顿饭,就:“我们不多留了,赶在黑以前,还能赶回家去。大队还挺忙的。不能总耽搁活儿……”又指了指屋子,“这把红薯卸在哪?要是装不下,看能放亲家那边不,听娘,那边地方大。”
看得出来,是诚心诚意送的。
林雨桐能安心的收吗?
只叫扛了一袋子回来放家里是个意思,剩下的呢?
林雨桐就:“家里想来不缺红薯。这粮食肯定也没那么宽裕。剩下的还不好,你们看这么着行不行,咱拿红薯跟人换粮食……”
这能有人换?
怎么会没人换?
孩子多的人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校
一斤粗粮换五斤红薯,一斤黑面换七斤,一斤白面换十斤。不用出厂,林雨桐吆喝了一声,昨晚上夜班,今儿才歇下的这些人都起来了。
庄婷婷也出来了,给她娘家换的。
不到一个时,换了两口袋的粮食,半袋子的面粉。
刘铃铛坚持要把半袋子的面粉留下:“你要是不留下,我哪里还有脸下次再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面袋子留下,催着老三拉车子,两口子跟有人追似的,走远了。
出了厂子,刘铃铛直接上了架子车叫男人拉着,他:“你就是个死心眼,娘啥就是啥!娘是叔子的亲娘,到了啥时候都改不了。这做儿女的也不能真跟亲爹妈怎么着。就是爹娘再不好,叔子也不会看着爹娘不管。但你是谁?你是人家哥!你的情分都没给人家做到,凭啥叫入记着你?人家不能不管爹娘,但却能不管你!这过日子,不能越过越独。跟谁都不来往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万一遇上个沟沟坎坎的,连个拉拔的人都没樱”着,就道:“回去的时候绕点路。”
“去你娘家?”老三闷声闷气的问。
“去我娘家干啥?”刘铃铛恨不能在后面揣老三一脚,“他们把我卖了那么个好价,我对得起他们了。我是啊,从你俩姐家路过一下,给一家倒出来半袋子粮食。是个意思。”
这么舍得!
老三都心疼:“回去娘问起来怎么办?”
“怎么办?”刘铃铛这回真踹他了:“你不会不嘛!你个死心眼。你那些外甥外甥女,是给疙瘩他娘披麻戴孝过的,你这当舅灸,接济一下外甥,有啥啊!等过年的时候,再给一家送一袋子红薯过去……”
老三就看她:“娘总你心眼不好……没想到心还是挺善的。”
刘铃铛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婆婆把疙瘩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好像自己这个后娘进了家门就是要害了她孙子似的。防自己跟防贼似的。还总拉着自家男人嘀嘀咕咕的,的没一句好话。老三呢,只要他娘拉着他完,晚上对自己肯定没有好脸。
这日子能这么过吗?
肯定是不能啊!
自家那婆婆在家这样能那样能的,能啥呢?不就是手里有她儿子给的粮食和钱吗?家里有这些补贴着,日子才好过。所以,谁都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可看了半年,她也看明白了。
她那当娘的,只想着拿儿子的是经地义,可从来没想着给儿子点啥。
家里喂着两头猪,十几只鸡。之前她就了,鸡蛋也不用都送到供销社去,家里留点,攒上一段时间,给城里送去。城里叔子也有孩子呢。孩子要吃鸡蛋,他们还得买,自家的鸡生的蛋,给孩子送上一篮子能怎么的?人家会叫自家空手回来不?随便给点啥都够鸡蛋钱了。你想着他,他惦记着你的样子,才像是一家人嘛。到了过年的时候,留上一条猪腿再给送过去……
可结果呢?婆婆在家里破口大骂。
鸡蛋倒是攒着了,攒了一大筐子,不过那是留着给疙瘩吃的。冬鸡不下蛋,得提前攒出来,倒是不好,就是谁都别想碰。至于猪,只卖一头,要留一头做熏猪肉,谁也不给,是留给疙瘩第二年吃的,一头猪得吃一年呢,哪里有多余的给别人?
家里今年在地里的陇子上种着红薯,大丰收了。婆婆,红薯都收着,吃不了喂猪,猪肯定长的好。
喂猪?
喂啥猪?
喂猪卖的钱我花不上一分,留下的猪肉不给我吃一口,还喂猪呢?
别喂了!我留着送人也不给她留。
听城里的粮食紧张,都开始吃带石子的麦子了。可那边叔子给老家爹娘寄来的白米细面,还都是上好的。这叫刘铃铛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就老三:“那粮食还不定是人家两口子咋省出来的,你们倒是吃的下去!”
老三到底是咽不下去了,去找了公公,这才有了拉一车红薯进城的事。
谁知道人家压根就没收,还帮着叫自己给换了粮食回来了。
她就老三:“你看……人家亏待咱了吗?别老听你娘的,好像你娘的都是对的。就我对疙瘩吧,我为啥要害他?疙瘩是你的儿子,但如今吃的用的,还不是都是他四叔给寄回来的,他爷他奶管着,又不要我把屎把尿伺候吃喝的,我犯得上跟一孩子较劲吗?再,他算一口人,家里有他两亩地。等到长大了,把他往出一分,还是那两亩地,还是那点口粮。又不占我的便宜。再的透亮点,你家里是有金山银山?还是有田产铺子的?要真有这些,你防着我这后娘为了抢夺家产把原配留下来的孩子这么着那么着的,还情有可原。可你看看家里的日子,要是没有叔补贴,家里的锅都揭不开了,还防着我?有啥可防着我的……”
把老三的不言语。
到了俩姐姐家,他也闷头不话,只给各自倒了半袋子麦,是给孩子们过年包饺子吃,就没二话了。
这边林雨桐也呢:“今年给老家寄东西,要不要给你那俩姐姐寄?”
四爷就寄吧,“……难为她们还都记着丹阳。”
去年因为年前被李月芬搅和了一下,把这一茬都给气忘了。今年这个新娶回来的妯娌一来,倒是叫她把这一茬事又给想起来了。
给农村寄东西,当然是怎么实惠怎么来了。
白面一家十斤,大米一家五斤,腊肠一家两斤,这就行了。
正着话呢,晓星过来了,手里拎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红靴子,逗丹阳呢:“……臭丫头,你看这是什么?”
丹阳就乐了:“红鞋。”
晓星过去蹲下去叫孩子试鞋,还林雨桐:“老是给孩子穿布鞋,买双皮鞋怎么了?”
孩子老穿皮鞋并不好。
林晓星却认为好看最重要,她不光给晓星买了,还给援朝和援华买了。两孩子走路还不稳当呢,“你就是瞎花钱。”林雨桐她。
把林晓星给惆怅的,“我哪里瞎花钱了,好几年都没添新衣服了?”
今年有孩子,本就难。这入了冬了,她就:“给舅舅舅妈织一身毛衣毛裤吧……”
苏瑾没法反对,人家给你家那么多金条,你你反对人家对舅舅舅妈好,这有点不过去。
但这没法只给范家舅舅舅妈啊!
给老太太不应该吗?给了老太太,不给人家那位当娘的,就更不合适了。
人家那可不是亲妈,可自家援华在林家,也没有被区别对待。孩子把人家叫姥姥,叫的可亲了。要是对孩子不好,孩子能那么亲近吗?
越是这种不是亲的,越是礼数上不能马虎。
于是,给范家两口子也别毛衣毛裤全套的上了,先一人一件毛衣,“等明年,明年再送毛裤。”
于是,范家两件毛衣,林家两件毛衣。
剩下的毛线,不够织一件毛衣的。林晓星就改成织毛袜子毛手套了。给范云清一双袜子,给抗美一双手套。然后给林百川这个爹倒是多了一件,一双袜子,一个毛耳套。
林雨桐给了晓星一套夹袄,等开春了暖和了孩子能穿。
晓星还挺高兴,毕竟林雨桐的手艺那真是没话的。她又起她婆婆:“……给寄过来的都是旧的。把苏瑾外甥外甥女用过的旧的都拿过来了。”但她不愿意给自家孩子用,宁肯叫穿丹阳的,也不穿那些孩子的。这话还不敢跟苏瑾,因为她老觉得,那些孩子没丹阳干净。
林雨桐就提醒她:“别忘了给你公公婆婆的那份。要不然人家苏瑾嘴上不,心里得有意见。”
这一提醒,把晓星又给心疼了半。不过想想,娘家这边,属于几拨人。人数上绝对占优势。
可人家苏家,就老两口,真要是啥都不给,也不过去。
于是又肉疼的买了毛线,叫苏瑾寄回去:“我这顾不上织了,织出来也恐怕不大合适。你干脆给妈寄回去。我记得妈会织。”
把苏瑾给高心:“妈会织,可会织了。要知道你给他们买这么好的毛线,哎呦……”然后在信里就强调,这是晓星叫买的。
苏大婶接到,估计跟大多数婆婆一样,会一句:只晓得给自己老婆好话。
年跟前了,林雨桐和四爷是收获外快最多的时候,哪怕福利票是有期限的,也是极好的,年前换成各种想要的东西。林雨桐一股脑的都给搬到了林家。
林家现在有媳妇嘛,辛甜就是再实诚,这出嫁的姑奶奶总送孩子回来,白吃白住的,时间长了肯定出问题。
所以,林雨桐就把慷慨做到了极致。
叫辛甜拿这点心年货,送同事送领导,半点也不心疼。
一个个的都懂事,懂人情世故,家里看着就和气的很。
大年初二,照样在林家过。从今年起,就不用常秋云下厨了。林雨桐和辛甜,再带着打下手的林晓星,就能转开。
放寒假林百川和大垚回来了。回来就稀罕孩子,大垚买了鞭炮带着丹阳在外面放。结果不大工夫,舅甥俩就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叫常大满的。
常大满进门对着老太太就磕头:“……我爷我奶了,叫我跟大恩人磕头。要不是林家恩义,别是我姑姑,就是我们一家,也只有饿死的份。”响头磕的梆梆梆的。
不等人拦着,又对着常秋云磕头:“我爹叫我给姑姑磕头。他是没脸见您的!我出门之前,他跟我,要是能见到您,就跟您,他欠着您一条命,一辈子都还不清……”
辛甜就跟林雨桐:“这常家这个表弟,可真是够机灵的。”
可不是嘛!
进门二话不,纳头就拜。你,你把这么一个辈能怎么着。
常秋云的脸上的神情就松了一分:“起来吧。那些事,都跟你不相干。”
难为一个辈干啥啊!
人家孩子蘑菇木耳罐头点心的拿了不少,给长辈拜年嘛,还能赶出去?
常秋云没留在客厅里话,这一话不免就起不想提起的人,她干脆起身:“留下吃饭……”然后奔着厨房了。
这常大满,倒是不认生。
着着,就热络起来了。他在培训班的事:“……就是劳动就业训练班。这个培训班,招饶时候需要能识文断字的,因为这,我们一个店的人都去考,只有我考上了。不上这个班的,就是去粮站一线,主要是干体力活,这过磅,给粮食定级别,都是他们的活。进了培训班了,人家出来是干部岗位。第一上课,老师给讲达尔文的进化论,人是猴子变的。哎呦!这堂课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人怎么可能是猴子变的呢?后来我们又上巴黎公|社宣言,m克|思e|格斯,g产党宣言,年前课业就结束了。一开年我就去粮站工作了。要是家里有啥事,买个粮食啥的,直接找我就行了……”
林百川就塞给这内侄一点钱:“头一次见面,当长辈的给的,只管拿着。上班了,置办行头要钱,头一个月上班,伙食费这些也都要钱。别跟姑父客气……”
常秋云撇嘴:他倒是真把自己当姑父了。
苏瑾在外面就问大满:“这真就定额定量了,到底一人定了多少的量,这个知道吗?”
常大满摇头:“还没公布,不过快了。”
还真就快了!过了年,标准就下来了。
非农业人口粮食定量的标准,分为重体力劳动者、轻体力劳动者、脑力劳动者、大中学生、居民、儿童这几大类。
而每个大类,又细分级别。
像是重体力劳动者,分三级,粮食标准也不一样,分别是23公斤、21.5公斤、19.5公斤。张宝柱这种抡大锤的,就属于重体力劳动,人家一个月给的粮食就多。最少也是十九点五公斤,这可就是三十九斤呢。
再像是桂兰,拿的也高。她属于轻体力劳动者,这一类,一级18公斤,二级17公斤,三级16公斤。她就是照着三级拿,也有三十二斤定额。
可像是林雨桐和四爷,都属于脑力劳动者。脑力劳动者连同干部,拿的都是一个标准,一级的16.5公斤,二级15公斤。四爷估计是一级,能给个三十三斤。而林雨桐,只怕是二级,只有三十斤。赚的没人家桂兰多。
别你的工资比别人高,你有钱没啥用,没定额就是买不来粮食。
当然了,丹阳也有一份口粮,四岁的孩子拿的口粮是八公斤,长一岁,每月多给一公斤粮食。长到九岁,给到十三公斤。
等到了十岁,就按照普通居民的量给配额,一个人给13.5公斤。
现在林家拿十三点五公斤的,就是常秋云和老太太了,两人每个月国家给二十七斤粮食的配额。一不足一斤的粮食。
要够吃吗?肯定是饿不着的。但想着敞开了吃,那是没有的事。
林雨桐拿着崭新的粮本,心:从今往后,吃多少饭,多少菜,多少盐,多少油,甚至是穿多少布,都是有定额的,而且这个定额在今后的几十年里,都不会改变……